公主猛虎依人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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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饒是趙曦玨再見多識廣,也忍不住長嘆一聲,認命地略過了這兩人當著自己的面就開始卿卿我我有多傷害他這個做哥哥的脆弱心臟的事實,開口提起了方才說到一半的話題:“趙曦云被拘在宮中的事,朝上也多有議論,只是父皇不開口,也無人敢先當這個出頭鳥?!?/br> “皇家的家事,素來不是那么好管的。雖說有母后拘著,趙曦云一時半會兒翻不出什么浪來,可日子久了,依她的性子恐怕還是要生出事來?!壁w曦玨哼笑一聲,眸中浮現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卻又極快地掩了下去,側目望向趙曦月問道,“你去過柳妃處了?” 聽他們談起了正事,趙曦月的心情便漸漸平復了許多,只是捂著發燙雙頰的手一時之間還放不下來,便就著自己的動作甕聲甕氣地回答道:“柳妃娘娘一向管不住四皇姐,哪怕有心勸她和離,也是勸不進去的?!?/br> 想起柳妃日漸消沉的模樣,她的心跟著下沉了一下,連臉上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鎮國公世子妃日前進宮見了她一回,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是想勸四皇姐將武令哲那位表妹納進府去,正巧我在,便遣人送她回府去了?!?/br> 趙曦玨聞言不由也擰起眉毛,沉聲道:“世子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父皇敬重鎮國公,這才一直不曾削減鎮國公府的兵權??扇羰羌由线叢钍稚系谋鴻?,便太過扎眼了。鎮國公的權,放得還是早了些?!?/br> 到底是趙曦月的外家,趙曦玨說得還是委婉了。 可趙曦月哪里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不由苦笑一聲,道:“外祖父的身子不如當年,精力難免不濟,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多少了?!彼㈩D了一下,繼續道,“這些年大舅舅雖一心謀權,但好歹沒做過什么越線的事,只是權利這種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哪有那么容易便能放得下的?!?/br> 一開始只是想在鎮國公百年之后穩住鎮國公府的地位,可越是往上爬,心里想要的便也越多。到如今,鎮國公世子所圖的已經不單單是家族的繁榮,更多的,還是權傾朝野,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快感。 卻不曾想過,倘若其間出了什么差池,他的一個小小的決定,將會連累多少人萬劫不復。 趙曦玨揚唇一笑,點了點趙曦月的眉心玩笑道:“才多大的人,說話的口氣怎同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當心溫瑜嫌棄你‘老謀深算’,回頭找父皇退親去?!?/br> 趙曦月被猝不及防地戳地一愣,下意識扭頭看向謝蘊,旋即反應過來趙曦玨這是在看自己的笑話,氣道:“你才七老八十呢!” 無辜被牽連的謝蘊揚了一下眼瞼,道:“殿下可聽說過拔舌地獄?” “聽是聽說過,”趙曦玨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回望道,“可那不是佛家的說法么,同你這道家有什么干系?” 不等謝蘊接話,趙曦月已翻了兩個白眼過去,沒好氣道:“這是勸你謹言慎行?!?/br> 這么一來一回,氣氛立時活潑了許多。趙曦玨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身子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道:“那便多謝溫瑜好意了?!?/br> 謝蘊從善如流:“殿下不必客氣?!?/br> 沒了方才感春傷秋的情緒,趙曦月在心里暗暗腹誹了兩句,嘟著嘴角道:“聽大舅母的話音,在此之前她便勸過四皇姐了,既然四皇姐不曾在納妾一事上松口,想來心中對大舅舅也不是言聽計從的?!?/br> 趙曦玨沒繼續逗她,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她的這個看法,垂眸道:“趙曦云這人,一向便是驕傲的,納妾和和離無論哪一件都是狠狠地打了她自己的臉面,自然是不會答應的?!?/br> 話到此處,卻是有些犯難了。趙曦云在鳳棲宮中如何,他們如今尚且不得而知。而武令哲為求自保,定然也不會主動提及和離。而趙曦月也答應了武令其,會保下武令哲的這一條命。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讓建德帝下旨這一條路了。圣上下旨,抗旨不遵為大不敬,便是給武令哲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然而如今西北事多,趙曦月與趙曦玨誰都不想為了趙曦云的事再去勞煩自家父皇。 眾人正想著往下究竟如何是好之時,思緒卻被匆匆進門的玄禮給打斷了。 趙曦玨眉頭微蹙,口氣中亦是透了一份肅然:“何事來得如此匆忙?” “殿下,上書房的消息?!毙Y的聲音有些發緊,顧不得趙曦月在場,便將手中的條子呈了上去。 趙曦玨伸手去接,可還沒等他碰到條子的邊緣,已有人先他一步將條子奪了過去。一時間大感頭疼,無奈道:“總歸得先讓我看一眼吧?” 趙曦月卻顧不得這些。 趙曦玨再宮中四處都有部署一事她心知肚明,能讓玄禮如此著急送來的必定是耽擱不得的大事,又是從上書房送進來的,那勢必是父皇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旨意,這才讓玄禮等不及她離開便送信進來。 饒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將條子展開看清上頭的內容時,還是不由自主地眼前一空,若不是謝蘊堪堪接住,她怕是要摔倒地上去。 謝蘊一手扶著趙曦月坐下,一手接過她手中的條子。只是在看過之后,鎮靜如他亦是眉頭微蹙,沉默著將手中的條子遞給了趙曦玨。 來信上寫的內容并不多,只是這寥寥數語之間,卻夾雜了過于震撼的信息。 “圣上意欲親征,四殿下暫理國事”。 第一百零三章 “殿下,?陛下有旨,誰都不得進殿打攪。您便放過小人一條生路,莫要進去了?!鄙蠒块T口,?守門的內侍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臉,面容愁苦地哀求道。 心中更是苦悶不已,?都說這位小公主在外驕縱,可對他們這些內侍卻是平易近人的緊,?怎的今日一見,?跟傳聞中的仿佛大相庭徑呢?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莫要說平易近人了,?光是看一眼他便兩股戰戰,恨不得這接給這位主子跪下求她放自己一條生路。 可圣上的旨意,?他們更加不敢違抗。兩相比較之下,?還是得罪公主來得更安全一些。 趙曦月目光微垂,?仿佛沒有瞧見二人哀求的模樣,?低聲道:“讓開?!?/br> 她說得溫和,?態度卻是強硬地很,?擺明了非見不可。 守在門口的兩名內侍不由更加頭疼,明明前幾日這位公主殿下聽他們說完便會打道回府,今日怎地一改常態了。 卻又不敢得罪這位被圣上放在心尖尖上寵的小公主,只得繼續連聲告饒:“求殿下放奴婢一條生路吧……” 半個月前,?建德帝下旨御駕親征,?指二皇子趙曦正隨駕,四皇子趙曦仁暫代國事,六皇子趙曦玨協理。此令一出,朝堂內外嘩然一片。 自先祖打下大夏江山之后,已有四十余年不曾發生過當朝國君御駕親征的事了。一時間,?上諫勸阻的折子不計其數,可這些折子不是被駁回便是留中不發,圣上親征一事便成了板上釘釘,再無反駁余地。 而這半個月里,趙曦月每天都會來求見建德帝一次,也都被“圣上事務繁重”這樣的理由給勸回去了。她知道那是她家父皇怕她生氣,所以每回都乖乖回去,等著父皇召見她的那一日。 可如今距離出征不過五天,她萬不能再繼續等下去,說什么也要在父皇出征之前見上一面。 趙曦月眼瞼微抬,目光平和地落在對面二人身上,連嘴角的笑意都更深了一些,言簡意賅:“讓開?!?/br> 雖然說出的話語和片刻前所說的一模一樣,可眼下的這兩個字卻像是有雷霆萬鈞之勢,壓得二人喘不過氣來,最終哆嗦著跪在對方身前,連告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想到這二人竟是如此認死理的性子,趙曦月柳眉微蹙,心中明白這是她家父皇知道她從不苛責宮中奴婢故意使下的絆子,就是不想讓自己進去罷了。 念頭一轉,珍珠似的淚珠已掛在了長睫之上,仿佛方才那個威嚴端肅的公主殿下是眾人的錯覺一般,趙曦月一邊吸著鼻子一邊低低啜泣道:“兒臣不過是連日未見父皇,擔心父皇的身子,沒想到父皇連見兒臣一面都不愿。一定是兒臣做錯了什么惹了父皇厭煩,叫父皇不喜兒臣了?!?/br> 說話間,晶瑩的淚珠兒順著眼角撲撲地往下落,掛在粉腮上我見猶憐,“父皇厭煩兒臣也不要緊,兒臣只盼著父皇莫要氣壞了身子,否則便是兒臣的大不孝了……” 哭著哭著,身子也跟著往旁邊倒,驚得一旁伺候的人趕忙喚著“殿下”圍上前去,卻見公主殿下倒在自家侍女的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儼然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 這廂趙曦月趴在青佩懷里正哭著,那邊立刻便有一名內侍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 “殿下,是圣上身邊的胡公公?!鼻嗯屣w快地脧了一眼,覆在趙曦月耳邊低聲道。 趙曦月的哭聲立時小了一半。 胡公公也不急,打發了圍成一圈的人,這才沖趙曦月請安道:“老奴見過殿下?!?/br> 趙曦月這才抬起一張淚眼婆娑的小臉,扁著嘴角委委屈屈地回道:“胡公公多禮了,是不是父皇讓您來趕康樂走的,您告訴父皇康樂這就走……” “哎喲!殿下這話可嚴重了,老奴哪敢??!”話還沒說完,便被胡公公一聲略帶夸張的驚呼給打斷了,“陛下喜歡您還來不及,怎會趕殿下您走呢?!?/br> 趙曦月心中一喜,臉上卻還是一副委屈模樣:“真的?” “自然是真的?!焙Φ妹佳蹚潖?,反手指了指前頭那扇半合的大門,笑道,“殿下快擦擦眼淚,陛下有請?!?/br> 所以說,他們趙家人在吃軟不吃硬這件事上,這可謂是一脈相承。 趙曦月暗自腹誹了一句,扶著青佩的手起身去側殿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次由胡公公引著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內殿。 不似殿外的冷清,殿內確實人來人往,有條不紊地收拾著建德帝此番出行要用的物什。而此番出行的正主,正坐在書案前看著一本奏折。 胡公公輕咳一聲,上前笑道:“陛下,康樂公主來給您請安了?!闭f罷,還不忘給趙曦月使了個眼色。 趙曦月眨眨眼,萬分乖巧地行禮請安:“兒臣見過父皇?!?/br> 聽著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建德帝長嘆一聲,到底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無奈道:“少同朕賣乖,若真聽話,就該好好回宮去等著朕回來?!痹掚m如此,卻還是遣退了左右,準備好好同自家小女兒說會話。 沒了外人,趙曦月立時收了乖巧的模樣,小跑著上前往書案上一趴,一雙杏眸瞪地又大又圓,蠻不講理道:“父皇您不會叫兒臣進來就是為了讓兒臣回宮呆著的吧?” 她剛剛哭過,進來前雖略做收拾,可微微發紅的眼角和沁水的眸子還是瞧地出幾許委屈模樣。 建德帝一向最是見不得她哭的,方才的五分心軟立刻成了十分,哭笑不得道:“父皇何時說過這話了?” 趙曦月嘟著嘴角輕哼一聲:“那您總讓外頭那兩個小內侍攔著兒臣作甚?” “你若聽話些,父皇何必如此?!闭f著,將人召到了自己身旁坐下,就這眼睛細細看了兩眼,蹙眉道,“往后不許如此了,哭多了傷眼睛?!?/br> 聽到建德帝略帶責怪卻又掩不住關心的話語,趙曦月嬉笑著挽住了他的手臂,俏皮道:“糯糯知道啦,以后糯糯每次都開開心心地來見父皇?!?/br> 她微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父皇此次不要親征北伐好不好,這樣糯糯就不用擔心父皇的身體啦,不擔心父皇的身體,糯糯就不會哭啦?!?/br> 雖說知道她是為此事而來,可如此開門見山倒還是叫他有些意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無奈道:“朕的旨意都已經下了,怎么能朝令夕改呢?” “可是這次北伐并不是必須要父皇親征才行的呀,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北境形勢復雜,難免有宵小之徒暗中作亂,父皇千金之軀,如何能以身犯險?”趙曦月咬著嘴角,低聲道,“眼下天氣漸漸入夏,番邦也要修整民生不會貿然生事,邊伯侯手下的精兵良將亦需休整,并非出兵的好時候?!?/br> 眾人皆道建德帝是想趁此機會振奮北境士氣,一舉拿下番邦以免日后再興風作浪。但趙曦玨派去北方的暗探回稟,邊伯侯手下將士在經過去年年末今年年初的大小十幾次戰役之后,亦是傷了元氣,此時正趁番邦發展民生的時候休養生息,絕不宜再動干戈。 建德帝被她說得有些發愣,隨即釋然一笑,摸了摸趙曦月的發頂道:“朕的糯糯不是男兒身,真是可惜了?!?/br> 沒想到她家父皇這會還有感慨此事的功夫,趙曦月瞪著眼睛,大有一副“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建德帝一時失笑,倒也不急,調侃道:“既然糯糯也知道此時不是出兵的好時機,那你說說,為何父皇還要勞師動眾地御駕親征?” 趙曦月沉默了一會,慢吞吞地回答道:“父皇是想看看幾位皇兄和朝堂眾臣之中,誰忠誰jian?!?/br> 建德帝故作驚訝道:“連這都能想得到,是你六皇兄教你的吧?”說罷,也不等她回答,又繼續說道,“歷朝歷代,結黨營私都是朝堂大忌,無數王朝皆葬送于此。父皇這十幾年未立太子,朝中眾臣心中都各有成算。這幾年,擁立你諸位皇兄為太子的折子幾乎不曾斷過,有故意為之,也有真心實意,不可一概而論?!?/br> 見趙曦月若有所思,建德帝微微一笑,繼續道,“如今朕正當壯年,他們姑且還給朕幾分薄面,可若是再過幾年,等到朕耳不聰目不明之時,便將大亂。朕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再去分辨忠jian?!?/br> “那……”趙曦月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父皇為何不直接立太子呢?” 建德帝戛然失笑,道:“朕想立,卻也要讓他們心服口服。一個沒有任何支撐的太子,只會比一個普通皇子活得更危險?!?/br> 趙曦月眸中浮上些許難過,當初的建德帝,不正是那個活得比普通皇子更危險的太子殿下嗎?他家父皇如今此舉,也不過是為了給未來的太子鋪路罷了。 只是有的事情,明白歸明白,想要接受卻還是有些困難。趙曦月咬了咬唇角,囁嚅道:“前線危險,父皇如今還耳聰目明,何必以身涉嫌……” “傻丫頭,朕既然去了,定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朕還想親眼看著朕的小糯糯鳳冠霞帔的模樣呢?!苯ǖ碌埸c了點趙曦月的額角,玩笑道,“你的公主府朕已吩咐下去不得懈怠,等朕回來,朕便給你同溫瑜賜婚,朕親自送你出嫁?!?/br> 一時又有些感慨:“朕的糯糯都到了嫁人的時候了,朕還記得你第一日被朕抱著的時候,才不過巴掌大,一晃眼都十四年了?!?/br> 趙曦月眨了眨眼,將盈在眼眶中的淚珠盡數逼了回去,到底不再多勸,挨在建德帝的肩頭低聲道:“好,糯糯等父皇回來送糯糯出嫁?!?/br> 所以,請父皇您一定平安歸來。 第一百零四章 建德帝出征那日,?趙曦月跟著趙曦玨站在皇子皇孫們中間,望著他們的父皇身穿戎裝,腰挎佩刀,?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陽光落在銀色甲片上,泛出冰冷而肅殺的銀光。 這同趙曦月平日里見到父皇大不相同,?少了幾分溫和,多了幾分威武。 天子誓師,?群臣叩拜山呼萬歲,?預祝凱旋。她聽著這浩蕩聲勢,目光所及之處,?卻盡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蕭條??v使建德帝如何保證自己定能完好無損地歸來,可她心中依舊忐忑異常,?仿佛在曾經的什么時候,?她永遠地失去了她的父皇 她忽然很想任性一回,?沖上去留下她的父皇??伤仓滥呐赂富蕦λ绾问??卻也不會因為她的任性就放棄這次的出征。 “糯糯,?”趙曦玨平靜的聲音從身側悄悄傳來,?不知何時,他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側,手上傳來他掌心的溫度,溫暖又踏實,?“你放心,?六哥這次一定會保護好父皇的?!?/br> 這篤定的承諾之下仿佛隱藏了許多復雜的情緒,引得趙曦月不由自主地朝著身側望去。趙曦玨目視前方,面容平靜,陽光落在他的眸子里,散出堅毅的光芒。 他如今不過十五,?縱使在御前歷練了兩年,應當也是比不過他們的那些皇兄們的??扇缃褛w曦玨站在這里,不需要太多的話語,通身的氣度便是無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