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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離應酬完圣人那邊,回房時,已入夜,推開門,見林靈兒就著一盞紅燭,雙手托腮,端坐在桌前,還未睡下。 驛站設在郊野,蟬吟蟲鳴不絕于耳,外面天朗氣清,銀白的月光傾灑滿室,兩人和衣躺倒床上,余光里都是彼此。 “謝謝你?!比崤吹穆曇舸蚱埔皇业募澎o。 頓了一瞬,對方柔聲說:“你我不必言謝,走之前我本就答應護你周全,再說賜婚之事本就是因我而起?!?/br> “不止今天,還有...謝謝你幫助長姐?!彼室鉀]說買宅院的事,其實于這件事,她羞惱之情大于感激,只是境遇至此,兩人現在同為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此等小事,也就無足掛齒了。 “這件事你不用謝我,畢竟當時是我請的賜婚,一直沒有機會說抱歉...”他慢慢的轉頭,看著她,眼睛里波光粼粼,如有星子墜落其中,“對不起讓你牽涉進來?!?/br> 林靈兒呼吸頓住,腦中一時空白,似乎追究起來確實是這么回事,但是此情此景,也不容追究了。忍不住好奇,林靈兒試探著問:“面圣之前,你只見過長姐一面,為何說心儀她久已?” 陸漸離回過頭,眼光沒入無邊的夜色里:“官家高不可攀,我沒命娶公主而已?!?/br> 這算什么理由,知他敷衍,林靈兒一轉身,留給他一纖纖美背,無聲的宣布,聊不下去了,我先睡了。 第二日一早,馬車轔轔,一行人迎著晨曦,又上路了。 林靈兒一人在馬車里,正悶得慌,突然馬車聽了下來,一個玉蔥似的小手掀起車簾,六公主玲瓏笑嘻嘻的坐進來:“jiejie,我來叨擾你啦?!?/br> 林靈兒笑盈盈的拉著她的手,迎她坐下:“我正想著和公主說話呢,公主就來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六公主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面帶愧色說:“jiejie莫要怪我昨天不懂事,其實我頂開心陸侍讀拒絕了五jiejie,她整天趾高氣昂的樣子,正好挫挫他的銳氣?!闭f完,公主又得意的笑了。 這一番話又聽得林靈兒冷汗涔涔,幸虧這段話就對著她一個人說,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她不知又要擔什么罪呢,無怪乎出行前,每個人都如臨大敵般叮囑她呢,這伴駕真不是容易的事。 “公主此言差矣,五公主金枝玉貴,我等凡夫俗胎不配罷了?!彼睦锬瓙?,“陸漸離這可是你自己說的?!?/br> “哎呀,我就不愛你這套,jiejie,你別把我當公主,叫我玲瓏就行,否則我不和你聊天了?!绷岘囇鹋?。 “是的,公主?!?/br> “你...” “咯咯咯...” 第19章 太子 我認識的難道另有其人? 連著趕了四日的路,人和馬都疲憊不堪,淑妃端坐在圣人的御駕內,見他雙目微闔,身子隨著馬車左右搖擺,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笆ド系纳眢w關系著天下蒼生,此番去揚州舟車勞頓,臣妾在旁邊瞧著您的辛苦,心里難受的緊?!?/br> 圣人眼睛掀開一條小縫,瞥了一下滿臉憂慮的淑妃,又緩緩闔上,沉默半晌他輕嘆一口氣:“朕總想著到她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總是忍不了好奇,怎樣的環境成就了那樣的才情?!?/br> 淑妃心里一頓,知道他說的是二十一年前那個伴駕御前,令整個后宮形同虛設的女子?!岸嗄炅?,圣上還是放不下她?!?/br> 不知什么時候,圣人已經睜開了雙眼,清澈如少年般未染塵埃:“朕再未見過那樣的女子,恣意灑脫,才氣斐然?!?/br> 淑妃聞言低下了頭,當年在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面前,自己也曾自慚過,與她相比,其她的女子當真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皳P州真真是人杰地靈,聽說陸侍讀也是揚州人,這揚州當真出人才?!彼粍勇暽霓D變了話題。 “嗯?!笔ト巳粲兴嫉狞c了點頭:“揚州不僅出文才,亦有大批商賈之才,這也是此次出巡帶著太子的原因,揚州富甲天下,是以后社稷穩定的關鍵所在?!?/br> 淑妃嬌嗔一聲:“圣上跟臣妾說這些做什么,你們那些堂前政事,臣妾可不想聽,免得獲了女子干政的罪名?!?/br> 此話一出,圣人臉色驟變,想到了那個曾經在御書房和自己論政的女子,惱意不禁爬上了眉頭。淑妃自知說錯了話,翩然跪倒圣人膝頭,啜泣道:“臣妾不是故意的,也未有所指,請圣上饒恕臣妾失言?!?/br> 長嘆了一口氣,圣人臉色微微轉霽:“你說的沒錯,朕沒有怪你,起來吧?!?/br> 這時,太子在車窗外有事請奏道:“父皇,再有半個時辰可到徽州府,但現在天色尚早,請父皇定奪,是就此休頓還是繼續趕路?” 圣人抬眼看淑妃,見她宛然一笑,微微點頭,知她心意,他轉頭對太子說:“近幾日都疲于趕路,今日就在驛站整頓休息,待明日一早再出發?!?/br> “是,父皇?!钡昧詈?,太子騎的馬立刻嘚嘚向前離去。 越往南行,天氣越熱,林靈兒把車上兩邊的窗簾俱都敞開,讓風兒穿堂而過,她俯在窗沿看風景,縷縷清風卷起她的墨發,帶來絲絲涼意。 忽聽,陸漸離在另一邊窗口喊她:“靈兒,馬上到徽州府驛站了,今天歇在那里,你做好準備?!?/br> 林靈兒驟然回首,窗外是迤邐的南國風光,在疲勞的路途中,乍一入眼,竟有種“伊人回頭百媚生”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