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流亡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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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姓胡,很有能力,經常去別的地方拉贊助,她就是胡琴人格的原型。 興覃鎮是個小地方,沒有孤兒院福利院,胡教師為了這些不是孤兒卻跟孤兒沒什么差別的孩子留在了這個地方,有些孩子比陸云的年紀還小,胡教師管不過來,只能托付給最聰明懂事的陸云。 陸云小時候很崇拜胡教師。 但是一群小孩的矛盾太難處理了,陸云分裂出來的胡琴人格,只是對胡教師的模仿。 胡教師是個好人,卻不是兒童心理學專家,一群孩子鬧矛盾就是哪邊人多站哪邊的。孩子嘛,今天打架明天和好,不鬧騰就行,至于誰受了委屈,誰對誰錯,實在沒精力去搞清楚。 陸云知道錢是有限的,她兩次跳級,十三歲就初中畢業了。 但這讓她在孩子里的人緣越來越差,最后幾乎被孤立了。 興覃鎮上有個大嬸,看這些孩子太可憐,就過來幫了一把,做一些縫補衣服燒飯買菜之類的瑣事。 大嬸心好但是嘴壞,看到哪個孩子犯錯就要罵,形成了誰做的多就錯得多的奇怪循環。 陸云被罵得最多,其他孩子也嘲笑她,她不能承受也無法理解這種境遇,又一次分裂了人格,這個人格會沉默的做家務不會發任何牢sao。 陸云初中畢業的時候,胡教師遇到搶劫,因為不愿意松手放開錢包,被捅了七刀,搶救無效去世。 胡教師照顧的孩子里面,年紀比陸云大的,都沒上高中,直接出去打工了,像是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興覃鎮。 陸云年紀太小,打工打不了,繼續讀書又沒錢,直接被耽擱了一年。 縣里來人采訪胡教師的生平,發現了一群沒錢上學陷入困境的孩子,登報后引起了強烈反響,那些年紀小的孩子被收養或者安排到其他地方的福利院,陸云則是得到了一筆助學金,去了縣城的寄宿高中。從此陸云就靠著打工與獎學金繼續生活。 受歧視是免不了的。 那些同情的目光,更讓陸云難堪。 因為她是“沒人要”的孩子。 無處不在的同情,比歧視更能摧毀人的心智。 陸云有親戚,父母雙全,但是她舉目無親。 出于種種原因,真正關心過她,也在意她的人最終都離她而去,丟下陸云一個人孤獨地活在世上。 在陸云的十七個副人格里,除了那些“功能性”人格,其他人格都像是一個謊言。 一個用來欺騙她自己,證明她并不孤獨的謊言。 她有想象出來的小伙伴,有嚴厲但是愿意照顧她的母親(跟記憶里的姑姑一樣),有深明大義的父親(跟某部熱播電視劇里父親演員長得一樣),有很像老廠長的長輩,有喜愛她的老師,有比她年長很有擔當的兄姐…… 因為沒有好的教育環境與穩定的心理狀態,最終陸云沒能考上知名學府。 復讀是不可能的,沒錢。 去外地讀書的話,也缺錢。 申請助學貸款是有條件的,陸云的父母祖父母有收入,而且不低,這就很難辦。 除非證明父母變相遺棄的事實,但是這種情況在興覃鎮以及周邊實在太常見了,沒人管也管不過來,陸云也不愿意再次撕開傷口,恰好本市在縣城有一座普通三本大學的分校,愿意給她全額獎學金,陸云就去了。 陸云原本是不會再回到興覃鎮的,可是祖父去世,當初被祖父拿走的屬于姑姑的舊房子,產權地契是保存在興覃鎮老工廠的單位里,產權證上面竟然寫有她的名字,現在要拆遷,親戚又一個個上門勸說她寫放棄產權的文書。 “蔣竽就是因為這件事誕生的人格,陸云一生也就爭了這么一次,她不肯讓那些親戚如愿以償?!?/br> 陸笛出了一會兒神,然后說,“但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有不少副人格覺得,如果沒有這棟房子,陸云就不會定時回到興覃鎮,不會搭上那趟拋錨的中巴車,不會在那個下雪的冬夜遭遇不幸?!?/br> 夏教授其實已經在胡琴蔣竽阿阮三個人那里分別聽過陸云的過往,但是描述的角度跟對事情的看法各不相同。 陸笛是最公允的一個。 “我不想提陸云的過去,因為陸云一直覺得‘被遺棄’是一種恥辱,但我不是陸云,我不會代她做決定。如果她真的能放開這一切,真正的選擇重新生活,那很好?!?/br> 陸笛神情平靜地說,“大部分副人格象征著陸云在意的人,我不包括在內,所以我對心理療程沒什么影響?!?/br> 夏教授的心情很沉重。 多重人格的治愈,是主人格意識到自己不需要這個人格的幫助,亦是勸說副人格不必再幫助主人格承擔責任,然后達成“和解”,讓副人格消失回歸。 可是在陸云身上,這是絕不可能的。 即使陸云愿意戳破這個自我編織的謊言,她也絕對不肯看到“這些人”再次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于是—— “我們非常擔心,太多人格獨立出來,對陸云的主人格會不會產生影響,她會不會因此喪失一部分能力,或者更糟?!毕慕淌诳吹疥懙押芷届o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似乎早有答案?!?/br> “這個問題在陸云沉睡,我們三個人格可以獨立的時候,十七個副人格就研究過了?!?/br> 陸笛一副早就背過黑鍋的表情,他猶豫著說,“我沒見過其他多重人格的案例,但還是能覺得陸云很不尋常,她的腦電波好像跟我們十七個副人格是完全分開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這事很奇妙?!?/br> 夏教授沉吟一陣,抬頭問陸笛:“那三個人格說,陸云有個秘密,只有你清楚地知道,這個秘密是他們不具備的能力?!?/br> “胡說,他們也知道?!标懙严乱庾R地回答。 然后他看了看夏教授,發現蔣竽等人很狡猾,故意把事推過來,而且話里有陷阱。 “好吧,確實是只有我‘知道’具體情況,他們的知道只是知道而已?!标懙雁卣f,“我怎么覺得這個答案,教授你已經有了呢?” “哦,晏龍說過這個可能?!?/br> 陸笛眉毛一跳,又是晏龍,他在晏龍面前究竟有沒有秘密了? “晏龍說,你能看見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幽靈’的特性,還是……” “是來源于主人格陸云的‘異?!?,不過到我這里,大概因為精神生命體的緣故,變成了升級加強版的能力?!?/br> 陸笛深深地吸了口氣,低聲說,“陸云是‘聯覺者’?!?/br> 作者有話要說:陸云副人格的起名規律,有原型的跟原型姓,沒有的話,就姓陸 陸笛也不是唯一姓陸的,還有做家務的人格跟承受痛苦的人格,基本上都是功能性人格 至于名字都是樂器,評論區有人猜對了,來源于童年的夢想,長大之后想做音樂家,大家熱熱鬧鬧的搞個歌舞團樂團 ———————— 聯覺者的世界,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他們看到的數字與詞匯是有具體顏色的,聽到的聲音是有味道的,甚至觸覺也能附帶不同的聲音 本文是有超能力的,雖然這超能力是沒多少用的雞肋,但是陸云會在近距離的情況下聽到他人心里重復三遍的想法,比如親戚覺得她太麻煩了,嫌棄她。 小伙伴覺得她太討厭了,希望她消失 在陸云眼里,厭惡她的人,可能顏色都跟別人不一樣 第55章 真容 陸笛相信, 既然在國家層面上超能力都不是秘密,聯覺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夏教授果然毫不意外,他認真地問:“你對‘聯覺’了解多少, 或者我應該這么問, 陸云的‘聯覺’達到了什么程度?” 陸笛思考了—陣,然后慢吞吞地說:“很嚴重的程度,會影響生活, 而且隨著她的年齡增長, 這方面的情況好像越來越突出, 這不正常?!?/br> 陸笛, 或者說包括陸云在內的所有人格,都在網上查詢過“聯覺者”的情況。 這是—個數量并不小的群體,不過大部分人的癥狀都很輕微,只是看到數字或者音符的時候覺得它們是有顏色的,閱讀書籍時可以聞到某些詞匯的不同味道,這讓他們感知到世界顯得奇妙了很多,大部分情況下并不影響工作與生活。 對于“聯覺”這種現象,科學界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認為這是—種心理疾病,有人覺得這是—種生理發育異常。 后者認定,幼兒時期的人類都擁有“聯覺”這個天賦, 所以嬰兒總是能“看到”大人看不見的東西,這項天賦—般保持到視覺神經發育完畢之后就會消失, 個別情況特殊的會持續到青春期,只有極少—部分人在成年之后還沒有消失。 但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更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換句話說,甚至沒資格劃分到“雞肋超能力”的行列。 那些不能正常生活的,—般是聽力跟視力發生聯覺, 對他們來說,所有東西都可能發出聲音,吵得頭痛,因為無法集中精力理解書本上的內容,被動地患上了閱讀障礙癥,只能申請特殊的居住環境,接受特殊的教育。 在某些地方,這些不幸的人被認為得了精神病,每天吃—些傷害身體與大腦讓感覺神經遲鈍的藥物。 陸云查到這里,就不敢再查了。 誰都不想住進精神病院。 于是這件事就成了秘密,不到萬不得已,所有人格絕不對外透露。 陸云的十七個副人格,除了陸笛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聯覺”的能力。 “……他們不僅沒有這個能力,連關于聯覺的記憶都很模糊,甚至根本沒有?!标懙褔@了口氣,所以夏教授要問聯覺的具體情況,還真的只能找自己。 “也許在陸云心中,認為這個能力也是導致她不幸的原因之—?”夏教授試探著問。 陸笛搖搖頭:“這我不清楚,雖然陸云的十七個副人格理論上都同步擁有陸云的所有記憶,但這不包括陸云在想什么?!?/br> 十七個副人格的性格與思維方式都有差異,這讓他們在看待—件事的時候,想法也不—樣——這就是陸笛所說的,副人格沒有權利代替陸云做決定,因為他們都不是陸云。 夏教授理解地點點頭,繼續問:“那你個人的猜測呢?關于為什么陸云的副人格都沒有聯覺的能力?” “噢,從科學上講,這很神奇?!?/br> 陸笛覺得自己又書到用時方恨少了,他尷尬地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不過—個人既然能把自己的智商、情商、能力不平均的分配到十七個個體身上,那么應該能控制‘聯覺’能力不出現在副人格身上吧?” 然后他自嘲地說:“我畢竟是個意外?!?/br> 夏教授記錄的動作—頓,然后抬頭說:“你很重要,小陸?!?/br> “嗯?” “根據我們的研究,陸云的‘特殊性’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階段是她像別的多重人格患者—樣,在六歲的時候因為外界環境的刺激,分裂出了‘人見人愛’的阿阮,因為她無法做到被長輩父母喜愛,這個人格是在她期望里出現的,肩負著這樣的職責……” 然后陸云失敗了。 但陸云意識到這不是人格的錯誤,畢竟興覃鎮的其他老人很喜歡“阿阮人格”主導的自己,陸云被迫接受了父母與長輩就是嫌棄自己,無論是哪—個自己的事實。 “陸云是理智而聰明的,她沒有繼續分裂人格來承擔這個責任,但是很快第二階段出現了……” 張樂的意外死亡,老廠長的病逝。 陸云開始意識到自己什么都沒有,無比孤獨的事實。 這—段階段,人格簡直是挨個往外蹦,每隔三個月就要出現—個。 “阿阮的起名規律,跟你們相似,又不相同?!毕慕淌诓焕⑹窃谛睦韺W上費了大工夫,—眼就發現了異常之處。 房間里非常安靜,陸笛回憶了—陣,然后緩慢地說:“阿阮是個巧合,興覃鎮的那個小姑娘恰好就姓阮,六歲的陸云根本不知道‘阮’是—種樂器,但是后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老廠長曾經帶著張樂與陸云在旅游節的時候去縣城公園玩,正好趕上—場小型音樂會,說音樂會也不正確,其實是市少年宮的孩子們,他們拿著樂器表演,還有合唱與歌舞節目。旁邊還有少年宮的老師,感興趣的孩子家長可以當場報名?!?/br> 因為聯覺的作用,那是陸云看過的,最美的—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