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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立刻翻身將他摟進懷里。 痛似乎會傳染,明明沒有踹到他身上,但他還是感覺到一陣令人窒息的痛意。 他透過女人懷中的縫隙看向男人,卻只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面容模糊不清。 簡修蘊有些憤怒地掐住自己,為什么會看不清,明明他恨那個男人恨得要死,無數次想著等他長大了,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折磨致死。 但還不待他長大,畫面一轉,他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 男人粗壯的身軀卑微地彎著,姿態里處處透露著討好,他的手腕被一只枯槁細瘦手緊緊扣著,那人將他細細檢查了一遍,如同在挑選著一件貨物。 許久,扣著他的黃衣男人才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扔給了男人。 然后拉著他欲走。 凄慘的女聲從屋內傳來,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抱著他不肯松手。 男人見狀,一巴掌便上去,女人拽著他的手指被根根掰開,接著,男人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拖了回去。 簡修蘊則被強行拽走。 然后他被帶到了鄢陵,天子腳下,富貴之鄉。 彼時權貴階級興起一種玩法,選年輕的男童自小養在身邊,每日著裙裝,扮女相,常伴主人身側紅袖添香,被視為風雅之事。 而他便作為這樣類似“孌童”的存在而被買下。 買他的人面容也已經模糊,只記得風流儒雅,唇邊總是帶著溫柔的笑。 他很喜歡這個買來的小孩子。 為他梳洗干凈,換上裙裝,打扮漂亮。 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四?!?/br> 他溫柔地笑了出來,繼續問:“那你姓什么?” “簡?!?/br> “很好聽的姓?!彼了剂艘粫?,溫柔道:“那就叫修蘊吧,簡修蘊?!?/br> 那之后,他叫自己修蘊,自己叫他柳哥哥。 柳哥哥出身富貴,每日最愛的便是吟詩作對,品酒賞花。 每每出去都要帶上他。 他穿著女裝,扎著兩個元寶髻,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 柳哥哥讓人為他量裁新衣,讓他飽食不饑,與他同床共枕,教他寫字讀書。 柳哥哥最喜歡的便是將他抱在膝上,笑著對他說,“修蘊,我最喜歡的便是你,待我及冠,便將你娶回家,長長久久地在一起?!?/br> 簡修蘊有些驚喜。 他們這樣的人主人最多只會留他們到二十,然后便一別兩寬,再不相見。 他本來還為此難過,但柳哥哥說,愿意與他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你愿意嗎?”柳哥哥在他耳邊問。 彼時對于情感仍是懵懂,但簡修蘊還是反手抱住他,一字一頓道:“愿意?!?/br> 后來,柳哥哥及冠,等來的卻是他要成親的消息。 簡修蘊去找他,依舊扎著元寶髻,只是服飾換成了更為成熟的明香色馬麻飛魚袍。 柳哥哥一見他,照例將他摟進懷里。 “柳哥哥,你要成親了嗎?”簡修蘊說著,一雙眼睛水盈盈的,讓人看著好不憐惜。 柳哥哥抬手撫摸著他的臉,聲音中帶著嘆息,“修蘊,無論再像,你終究不是女子,我娶不了你?!?/br> 簡修蘊聞言,眼眶瞬間紅了。 柳哥哥忙捧著他的臉,安慰道:“但你放心,我心中最要緊的永遠都是你,雖然你不能做我的妻子,但永遠都可以陪在我的身邊?!?/br> “你會不要我嗎?”簡修蘊突然有些患得患失。 “永遠都不會?!?/br> - 新夫人進門時,他被人關在了屋子里。 門窗緊閉,連一絲光亮都透不進。 他有些害怕,敲門問道:“有沒有人?把窗子打開好不好?” 一陣“吱吱”的聲音響起,不知是老鼠還還是什么東西,簡修蘊瞬間呆在了原地。 再次敲門時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卻依舊沒有人理。 這時,一陣鞭炮聲從遠處傳來,應該是柳哥哥娶親回來了。 簡修蘊止住哭聲,踮起腳尖將耳朵貼在窗上,試圖聽到更多的聲音。 他閉上眼睛,心里想,柳哥哥今日一定很好看。 但是他卻看不見。 - 簡修蘊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因此一直很小心翼翼,但新夫人還是很不喜歡他,叫罵從來都不避諱。 柳哥哥從不在面上駁她,但每次被罵后,都會私下里悄悄安慰他,哄他開心。 簡修蘊看著他溫柔的面孔,心中一酸,不知為何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會不要我嗎?” 柳哥哥愣了一下,還是摸著他的頭回道:“永遠都不會?!?/br> 他信柳哥哥,但新夫人鬧得愈發厲害了。 每每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淬著毒的箭,里面是不加掩飾的惡意。 平日里的打罵虐待成了家常便飯,后來趁著柳哥哥不在,她還差點打死了自己。 柳哥哥將奄奄一息的他救下,怒視著她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新夫人冷冷地看著他們,目光中不帶一絲暖意,“就這么打死或賣到南風館去,我絕不允許家中有這種惡心的東西,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不同意我們就和離,柳文煜,你舍得下這門親嗎?” 簡修蘊看到了他的猶豫,渾身疼得厲害,卻還是伸手輕輕揪了揪他的前襟,問,“你會不要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