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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大部分喻戚看出是私人所有,只有那兩本有著印章的是從太醫院借來的,估計也是顧舟寒昨日或者今天才從太醫院弄來的。 但她皺皺眉。 顧舟寒對宮里其他事情似乎不是很熟絡的樣子。 她已經給小神醫安排了太醫院的職務,他面見她時的自稱應該為“微臣”而不是“屬下”;而且趙榮覃作為顧舟寒的同僚,甚至品階高于顧舟寒,顧舟寒應該稱呼趙榮覃為趙大人,而不僅僅是趙大夫。 這些都無大礙,喻戚覺得顧舟寒云里霧里的樣子還挺可愛。 至少比上輩子冷冰冰一張臉好得多。 不咸不淡聊了幾句,喻戚偏首瞧了眼外頭正盛的日光。 “今日本宮得空,帶你去給陛下把把脈?!?/br> 顧舟寒握著古冊的手微微一驚。 這些古籍時年已久,紙頁本就發黃薄脆,現在猛然被顧舟寒猛然用大了力氣捏住,發出咯吱的脆響。 “好……” 喻戚親自差人推著顧舟寒的輪椅,木輪咕嚕嚕的壓在地面之上,其間還夾雜著女子翩躚而行時的環佩叮當。 一個低調沉悶,一個悅耳動聽。 混響之中,顧舟寒還在擔心。 宮里那么多御醫都看不出來陛下的毛病,他真的可以嗎? 如果他也瞧不出,公主殿下會不會因此而舍棄他。 這些天過分的擔憂讓他近乎夜不成寐,他想把自己學了什么理清楚,但這些東西哪里能整明了。 他愈想確定自己的水準,就愈發覺得自己離公主的要求相差很遠,他才十五歲,宮里有那么些經驗老道的大夫,為何公主愿意相信他…… 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去學。 他案機上擺放的書冊都是流傳已久的珍寶,其中好些都是前朝遺物,即便是他之前身處的醫藥世家,也鮮少能搜尋的這么全。 而他這小半個月來,除了每日必須的休息時間,其余時間便全身心于古籍之中。 喻戚不知道顧舟寒心里的彎彎繞繞。 喻戚仰首從傘下看了看上方,一大片綿白之云緩緩飄蕩,烈日漸漸被遮擋住了,同時給宮殿外布下一層陰涼。 再低下頭去,喻戚能瞧見的便是顧舟寒的小半張臉。 少年線條流暢緊致的下頜揚起,唇角拉得很緊,側顏棱角分明,腰背挺直如竹,浮云遮蔽后的淺淡余暉灑在少年的側臉,映在睫毛上熠熠發光。 怎么看都這么好看。 夏日日頭忽然變大,看久了顧舟寒,喻戚的眼睛都覺得舒服了些。 但喻戚估摸是顧舟寒即將第一次見圣顏的緣故,這會兒少年人還在緊張,垂下的雙手僵直的落在膝蓋骨之上,車輪壓在凸起的鵝卵石上滾滾而動,顧舟寒坐在上頭卻一動不動,浮云略過,他日光下的手比腕間的袖口還要白。 看他淡淡憂慮模樣,喻戚以為他擔心面圣之事,湊趣地道:“待會見了陛下不必緊張,陛下比你還小上兩歲,你們或許能玩到一起去?!?/br> 顧舟寒眉頭皺的更緊。 不,他可不敢同陛下一起玩鬧…… 但殿下希冀的目光轉移到他身上,顧舟寒不好意思的側開頭,幾乎不可見地頓首。 第10章 血痕 殿下她說:“別怕?!?/br> 話雖這么說,等喻戚把顧舟寒帶過去的時候,喻瑯并沒有給面子。 殿里的名貴尊珍寶碎了一地,刺耳破碎聲縈繞在耳邊,讓人光是站在大殿外頭就能覺察里頭肆虐狂暴的不適氛圍。 突然“嗖”的一聲利器劃破風兒襲來,喻戚面容一黑,上前一步伸手擋在顧舟寒身前。 那是樽鎏金饕餮紋小香爐,還是喻戚上次從她私庫里頭取出來送給喻瑯的,現在砸在了紅木門扉上。 香爐呼嘯而來時甚至還差點擦著她的臉。 喻戚盯著香爐上頭古樸凝重的浮雕云壘紋,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同時開口嚴肅的寬慰身后人說道:“別怕?!?/br> “你在外面等等,本宮先進去看看?!?/br> 眼前人玉瓚螺髻的盛人容貌減損了幾分閑適,想去震懾旁人,可偏生用那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瞪著里頭時,多了幾分只有眼前人才能覺察到的勾人稠艷。 顧舟寒顧舟寒微微一怔,看著擋在他身前的公主殿下,訥訥幾息,最后微啟薄唇低喃:“屬下不怕?!?/br> 喻戚不知顧舟寒的別樣心思,提著月華長錦衫的裙擺子,她想著這次要怎么去教訓教訓里面的皇弟。 喻戚還在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心里再三暗示要消氣些。 慢慢踱步進去,喻戚見著了同之前一般的混亂景象。 不過這次的喻瑯沒有之前的理直氣壯,十二三歲的少年天子裹在明黃色的龍袍之內,夏風穿堂而過驚起了寬松里衣的來回擺蕩。 地上跪著的御醫還在瑟瑟發抖,天子的余威之下原本跪著的御醫宋舫斐腰背伏的更低,雙手抵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薄毯之上還落了一方硯臺,想來同樣是盛怒的天子投擲而下的,那一角漢白玉飾的白菊刻紋染上了一抹血紅。 但這些都不能帶給喻戚更多的驚嘆之情。 她這胞弟,是多病的,虛疲的可憐人。 自打染病臥榻,他就沒哭過。 而現在,他在哭。 喻瑯的眼尾都沁出了血紅之色,但即便是哭,他也不害羞一般的昂著頭,像個縱使在流淚也必須依舊耀武揚威的小惡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