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
婚宴的熱鬧接近尾聲,林玥和另一個伴娘挨著桌的分發喜糖,眼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人。他靠在椅背上,西便裝已經脫下來,一支一支地抽煙,偶爾談笑幾句,不時喝下什么。 走到他們這一桌,見服務員又打開一瓶紅酒,給桌上每個人斟酒。這幾個男人早有了酒意,吆五喝六地又要干杯。林玥走到程啟航身邊,看他面色嘲紅,連拿著酒杯的手指都泛出了紅色,于是借著放喜糖,側身擋住他的視線:“舅舅,別喝了?!崩畈┪恼f過他的酒量不好,這么不停地喝,人會受不了的。 程啟航抬眼看看她,見她眼里滿是擔心,于是安慰般地笑一笑:“沒事!”說著端著酒杯湊近嘴唇,不知怎的,手一晃,酒差點要灑出來。還沒事!林玥一急,伸手就想去拿他的酒杯,程啟航忽然松開佼疊著的腿,直起背,避開林玥的手,將酒倒進了嘴里。 “你——”林玥瞪著他,不知該怎么勸他少喝點,程啟航仍笑嘻嘻地看著她:“酒杯小,喝得不多。你去忙你的,我有分寸的?!?/br> “啟航!”那邊又在叫他,拋過來一支煙,程啟航接住了,傾著身就著遞過來的打火機點煙,林玥只好走開。 回到新娘身邊,還是擔心地看過去。李博文和酈影也察覺了,那邊又在干杯,李博文搖搖頭:“啟航要醉了?!笨纯瘁B影,“要不我們先去那桌敬酒?”本來那桌安排的是老同學、朋友,料到會很難對付,想放到最后去敬酒的,“再不去,有人要趴下了?!?/br> 新郎新娘一來,所有的矛頭都調轉了,林玥見識到了男人們活潑的一面,想著法兒地變形式、找理由、玩花樣,目的就是要讓新郎喝酒,這鬧騰騰的場面讓還沒散去的人們都看呆了。 幾次三番地喝酒以后,他們又想出捉弄新郎新娘的法子:讓他們一起吃一截戳在筷子上的鴨脖子。 程啟航坐著看他們表演,只覺得太阝曰x鼓鼓地脹痛,渾身上下熱得難受,解開襯衣領口的扣子,一/,都是汗。林玥也在看他,覺得他在喝了那幾杯酒以后,臉上竟有點泛出青色來了,看他皺起眉頭按著額頭,知道他很難受。 “不算不算!”那邊突然一陣喧嘩,原來李博文一口咬下了整截鴨脖子,在嘴里大嚼著。那幾個人怎能善罷甘休,嚷嚷著重來。李博文也狡猾,轉移視線跑到程啟航身邊,連連說程啟航醉了,叫他先回去。 程啟航也不推辭,扶著桌子站起來,跟著李博文走出去,腳步有點虛浮。 林玥愣了一下,看見他的外衣還搭在椅背上,就拿起來追了出去??匆姵虇⒑娇吭诖髲d的柱子上,/著額頭對李博文說:“行了,我沒醉,清楚得很呢,就是胃里有點難受?!苯舆^林玥手里的衣服:“別管我了,你們進去吧,我自己回去?!?/br> “不行!”李博文也有點擔心,“你臉色不好,我看讓誰送送你?!笨墒亲笥彝?,一時間哪找得到人?他回轉去,一會兒走出來:“要不你等等?他們去送客人了,待會兒就回來?!?/br> 程啟航不耐煩地起身就走:“不要了,我沒醉,自己可以走?!?/br> 人說醉鬼個個都會說自己沒醉,這次就是最好的證明:面前好好開著的玻璃門他不走,偏偏往旁邊的玻璃上撞去。幸好李博文和林玥一起拉住他,李博文忍不住笑:“是,是。你沒醉,怎么這玻璃醉了來撞我們程主任啊?!?/br> 林玥惱火地看著李博文:“他一個人走可不行!” “是,是?!崩畈┪倪B連點頭:“他這么走,明。林玥明白過來,突然,她很想哭,可是喉嚨口被什么哽塊死死的堵住,哭不出來。 空氣凝固了,經歷了如此激蕩澎湃的熱情后怎么周身會這么寒冷,就像掉到了冰窟窿里一般,抬眼看看空調,好好地工作著,可是為什么全身會顫抖不停? 林玥走出房間,腿軟綿綿的,只好在凳子上坐一會。然后來到衛生間,望著鏡子里的人,蓬松的頭發,雪白著一張臉,空洞無神的眼睛,什么鬼樣子!她用牙齒狠狠咬住微抖的嘴唇,用力搓幾下臉頰,滿意地看著血色浮上來,放下長發,用他的梳子胡亂梳了梳,仍舊扎起馬尾辮。對著鏡中人牽扯幾下嘴角,笑得還可以。 捧著第二杯濃茶推開房門,程啟航正站靠在墻邊,手按著頭,見她進來,叫她:“林玥——” 本來已經緩和的心跳又開始狂蹦起來,林玥把手上的茶放到床頭柜上:“頭還痛?再喝點茶吧?!?/br> 抬眼看他,那雙眼睛里是怎樣的痛苦糾結,悔恨、自責卻無法改變赤裸裸的真實情感——他愛她,可是他又不可以愛她:“林玥,我……” “你趕快喝了茶,睡一覺?!彼奔倍伦∷穆曇?,我不要聽,不要聽,我只愿保留剛才的記憶,不想聽什么空虛乏力的解釋或是道歉?!拔易吡??!?/br> “林玥!”他伸手想抓住她,可是她極快地轉身,蹬上皮鞋,抓起自己的包就打開大門,一口氣沖到樓下,還不夠,沖出小巷轉到街上,“咯嗒、咯嗒”的腳步聲終于慢下來,林玥停下來按著a口大口喘氣。 幾個人從身邊走過,奇怪地看她。林玥直起背,微勾起嘴角往前走,“噼——啪——”遠處的夜空中綻放開絢麗的禮花,林玥仰面癡癡地看著,直到夜幕重歸灰暗。 煙花美是美極了,可是那極致的絢爛之后卻是灰飛煙滅的結局,如果今天晚上讓我看見這一幕有什么寓意,那么我愿意接受命運的挑戰,我愿做一只逐曰的青鳥,哪怕會因此燒毀我美麗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