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明修眼中都是對皇上的失望，而肖乾神色無波，冷冷垂眸聽著?；噬闲剂伺袥Q，便威嚴站起：“此事便這么定了。退朝！”

    可不待太監喊上那一嗓子，肖乾便越眾而出：“父皇且慢，兒臣還有一事奏?！?/br>
    皇上只得停步：“說罷?！?/br>
    肖乾抬頭直視皇上：“此次云韶出事，是鄔將軍及時相救，云韶才能幸免于難。出事那日也是鄔將軍將云韶抱回馬車，兩人已有肌膚之親。加之鄔將軍與云韶兩情相悅，不在意云韶此次遭遇，如此情深，令人動容。請父皇同意鄔家求娶，為鄔將軍與云韶賜婚！”

    他一掀衣擺，直直跪下。鄔明修反應過來，撲通一聲也跪下：“懇請皇上賜婚！”

    太子黨便跟著呼啦啦跪了一片：“懇請皇上賜婚！”

    皇上沉吟著，并不愿意遂鄔明修的愿?？伤呀浧涣硕首?，若是還不給太子些顏面，難免被人詬病?？紤]到云韶的婚事也不重要，她一個女兒家，能利用一兩次已經足夠，皇上終于松了口：“乾兒言之有理。那便選個良辰吉日，給云韶和鄔將軍完婚吧！”

    肖弘臉色變了變。他與鄔明修的恩怨其實已久，自然不想看到此人得逞?？山袢漳鼙Ｗ∽陨硪咽遣灰?，肖弘也不敢再多事，只得閉了嘴。鄔明修叩謝圣恩，婚事便這么定下來了。

    夏如茵陪著云韶等到中午，太子和鄔明修終于回府了，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肖弘逃過了處罰，好消息是云韶可以嫁給鄔明修了。

    鄔明修看起來仍是心氣不平，可云韶已經開心了。她斜靠在床上，緊緊握住了鄔明修的手：“修哥哥，我們可以成親了！”她又哭又笑：“我要跟你去邊關！我再也不想呆在京城了！”

    鄔明修便心疼道：“邊關吃穿都不如京城，臣真怕公主會不適應?！?/br>
    云韶用力搖頭：“只要和修哥哥在一起，去哪都比京城好……”

    夏如茵與肖乾便退出了房門，將私人空間留給這對小情侶。院外，夏如茵感嘆道：“雖然二殿下沒有得到懲罰，但云韶能嫁給鄔將軍，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彼行┝w慕道：“她還能去邊關看大漠呢?！?/br>
    肖乾冷聲道：“這事沒完。云韶嫁給鄔明修之日，便是肖弘付出代價之時?！彼聪蛳娜缫?，語調又柔和下來，抬手揉了揉她的發：“茵茵不必羨慕云韶。等你身體好了，九哥便陪你去邊關?！?/br>
    夏如茵怔了怔，疑惑看他?；蛟S是今日的陽光與秋狩那時很像，又許是這句“九哥”太理所當然，夏如茵忽然生了錯覺，仿佛面前帶著金色面具的人就是九哥一般。肖乾說完這話，才反應過來他現下身份是太子。他負手端起了往日的氣度：“孤是說，等你身體好了，便讓暗九陪你去邊關看看?！?/br>
    熟悉感便淡去了許多。夏如茵如今身體有了康復轉機，便也不將這話當成安慰，歡喜道：“謝謝殿下?！?/br>
    肖乾便道：“一會暗九回來，讓他帶你回趟家吧。你不是一直想見你爹爹嗎？”

    夏如茵微訝：“現下便去嗎？”

    肖乾應是：“本來安排在晚上的，但是既然有人要來拜訪，那現下就去吧?！?/br>
    夏如茵：“？？”

    夏如茵回到房中，果然不過多久，九哥便來了。夏如茵跟他坐上馬車，這才不放心小聲問：“殿下為什么這么突然讓我去看爹爹？他說有人會來拜訪，所以讓我提前去。什么人來拜訪，他要讓我出外避著??？”她凝重起來：“九哥，我覺得不對勁。殿下他不會是還想對付我爹爹，所以動手之前，讓我去和爹爹做最后道別吧？”

    肖乾一言難盡看她：“為什么是讓你出外避著，不是讓我出外避著？”

    夏如茵恍然：“也對哦，這便說得過去了?！?/br>
    肖乾心氣難平，忍不住又伸手去掐她臉：“還說殿下厲害，說你崇拜殿下感激殿下。原來在你眼中，殿下就是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夏如茵想說當然不是！可是她很快反應過來，她現下是九哥的相好了！那她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九哥面前夸別的男人！

    夏如茵抓住肖乾手腕，懇切道：“不不不，九哥我弄錯了！主要是之前，我也沒見過幾個男人，加上太子殿下又有光環，所以我才會誤以為殿下很厲害我崇拜他?？汕镝鲿r我見過世面了，才發現殿下其實各方面都很一般，就是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很平凡很不值一提啦?！?/br>
    肖乾：“……”

    夏如茵“嘶”地捂住臉抽氣：“九哥疼疼疼！你怎么還更用力了呢！”

    肖乾微笑：“說，你繼續說?！?/br>
    這樣貶低殿下還不夠？夏如茵絞盡腦汁：“總之，就是完全比不上九哥你啦！”

    這話顯然救了她一命，肖乾那只手終于拿開了。夏如茵揉著被掐紅的臉，嘟囔道：“男人真是麻煩，吃起醋來真可怕?！?/br>
    肖乾：“……”

    肖乾手又癢了。

    兩人來到夏府，夏尚書早就得到消息，在府門外等著了。夏如茵看到夏尚書，便想起了李瑾蓉講述的往事。夏尚書的確對不住娘親，后來對她也多有忽視，但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夏如茵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爹爹?！?/br>
    夏尚書上下打量她，神色感觸：“好，好……進來坐吧?！?/br>
    時是正午，夏如茵與九哥陪著夏尚書、兩名姨娘和兩個庶弟庶妹一并吃了午飯，一家人才坐下來說話。夏尚書朝那管家的姨娘道：“去把東西拿過來?！?/br>
    那姨娘便應了是，領著仆役們出外，又帶著數十個箱子回來了。仆役們將箱子打開，夏如茵便見到了珠寶、布匹、被褥……很多都是大紅色的。

    夏如茵微訝，心中有了猜測，夏尚書開口：“茵茵，這是爹爹自小開始為你準備的嫁妝，今日便提前給你了，將來你出嫁，也總算不寒酸?！?/br>
    猜測被證實，夏如茵有些著急問：“爹爹，既是嫁妝，為何要提前給我？”

    夏尚書便沉聲道：“因為爹爹要離開京城了。李瑾蓉之事，在朝堂乃至京城影響都很不好，爹爹無顏繼續為官，便向圣上提請了辭官回鄉，圣上已經應允了?！彼D了頓：“后天，爹爹便要離開京城了?！?/br>
    這個消息讓夏如茵呆住了。她半響方張了張嘴：“可是……爹爹，你們離開京城，我怎么辦？”

    夏尚書仔細看她，依稀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曾經那個為他不顧一切女子的模樣。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你不是有九爺嗎？他會照顧好你的?！彼葱で谎?，真正作為家長，給出了他的認可：“提親什么，九爺可以派人來我家鄉。若是你們成婚，爹爹便再回京城一趟?！?/br>
    夏如茵也看了看肖乾，還是覺得難過。夏尚書便嘆道：“你娘親最后那幾年，總是說想回鄉看看?？晌夷菚r只顧著自己仕途，根本沒空陪她。如今沒了官職，倒是一身清閑，可以長長久久陪著她住在那了?！?/br>
    他擺擺手，姨娘與庶弟庶妹便退了出去，肖乾猶豫片刻，也跟著行了出去。夏尚書坐在廳堂上方的八仙椅上，朝著夏如茵道：“茵茵，過來?！?/br>
    夏如茵行到他身旁。夏尚書神色沉靜道：“茵茵，爹爹要走了，交代你幾句話。爹爹雖是二皇子一脈，可近日才看清，太子殿下遲早登基。你那九哥雖只是太子侍衛，但殿下看重他。往后殿下登基，他也絕非池中物。你能跟著他，定是會一世榮華富貴?！?/br>
    “爹爹如今不在朝為官，往后也沒法給你幫助，怕就怕他會負了你?！彼D了頓，大約是想到自己也曾經負了別人，便沒法再說下去：“爹爹打算扶持你弟弟行商，希望能靠著往日同僚們的幾分薄面，助你弟弟打下一些家業。若是他出息了做了皇商，爹爹便讓他進京為你撐腰，讓你有底氣說話。若是他不爭氣，那也只能你自己好自為之了?！?/br>
    這番囑咐話語讓夏如茵紅了眼眶：“爹爹……”

    夏尚書擺擺手，自懷中摸出了一大串鑰匙，將它們放在夏如茵掌心：“除了那些嫁妝，這宅子也留給你。京城這般大，便是往后你成了婚，也總還要有個自己的家。需要回門的日子，也不必真跑那么遠，便來這里看看?！?/br>
    鐵質的鑰匙很沉，長長短短近十把，夏如茵雙手才能捧住。她只在李瑾蓉那看過幾次這串鑰匙，那是她曾經無法碰觸的，夏府里她到不了的地方。偌大的廳堂只有夏尚書與夏如茵兩人，因為關著大門，光線昏暗。夏尚書的目光一寸寸掃視而過，似乎想起了這里也曾經有過輝煌熱鬧的時光。

    夏尚書破天荒拉住了夏如茵的手，長長一聲嘆：“人啊，總是要到一切無可挽回時，才會知道什么該珍惜。爹爹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只希望往后，你能過得好吧?！?/br>
    這一夜，夏如茵和肖乾住在了夏府。夏如茵又回到了那個她居住了十六年的小院。小院的天還是那片天，一磚一瓦一門一窗，也仍是她看了無數次的模樣。物是人非，曾經照顧她的仆役如今早就被遣散，只有蘭青被傳來，在她身旁伺候她。

    今日與爹爹的會面讓夏如茵有些傷感，夏如茵躺在院中的小榻上，茫然看著天上彎彎的月亮。墻頭卻忽然一陣響動。有黑影騰地躍起，半蹲在了院墻上。

    月色之下，肖乾穿著長衫，頭上包著發巾，若非站在院墻上，還真是尋常書生的模樣。他歪頭朝夏如茵一笑：“這位姑娘，又見面了?！?/br>
    傷感便如潮水，被肖乾這笑顏驅散。夏如茵心中，仿佛一瞬如春花開放。她站起身，行到院墻下，與墻上的男人對望。然后她也笑了開來：“公子，你的傘，還在奴家這呢?！?/br>
    肖乾便縱身一躍，跳去了她身旁。男人變戲法一般從身后拿出了一把傘：“你是說這個嗎？”他撐開傘，舉在夏如茵頭頂：“今夜月色太亮，這傘便借給姑娘，給姑娘遮遮月亮?！?/br>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啊……夏如茵便抿著唇笑，接過了油紙傘。她撐著傘立于月色下，月華斜斜灑落在她的裙擺，她看起來好像個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仙子朝著肖乾笑：“這傘挺大，公子不如和我一起躲躲?！?/br>
    肖乾便毫不客氣，也站去了傘下。夏如茵隔著傘柄，仰頭看他：“哎呀，你怎么就進來啦？你得守禮推拒，我才會被你感動?！?/br>
    肖乾輕笑道：“可是小生修行尚淺，曬不得月亮?！?/br>
    夏如茵便又彎了眉眼：“那好吧，那我們一起躲去樹下?！?/br>
    她拉著肖乾，兩人在院中的樹下坐下，一同撐著那把油紙傘。旁觀了全程的蘭青默默進房，關上了門，不想再看這兩個傻蛋。她還猶豫了下，要不要給自家小姐送件衣裳，免得秋夜寒涼?？纱蜷_門一看，那油紙傘已經不頂在那兩傻蛋頭上了，而是斜斜對著門，將兩人上半身都罩住了。

    夏如茵窩在肖乾懷中，一點都不覺得秋夜寒涼。她曾經不喜歡這間院子，因為這里處處都是她壓抑生活的痕跡。得知李瑾蓉真面目后，夏如茵便愈發不愿回想?？涩F下，她覺得她不討厭這里了。往后她再想起這個地方，只會記得今夜的彎月，九哥，還有油紙傘。

    肖乾便感覺，夏如茵圈住他的手慢慢滑動，自他的背爬過他的腰，最終落在了他的小腹上。這也放得太不是地方了……就算氣氛真的單純，肖乾也單純不起來了。他低頭，懷中的人也正仰頭看他。那雙素日干凈的眸中，此刻卻仿佛盛著兩汪春水，勾得人心都顫。

    夏如茵紅著臉，悄聲開口：“月下私會了，那下一步呢？”

    作者有話說：

    肖乾：下一步………你給我等著。

    肖乾暴躁：姓趙的！解藥呢？！

    趙老大夫笑呵呵慢吞吞：在做了，在做了。

    第61章

    肖乾腦中, 一瞬跑過無數個想法，每一個都讓他口干舌燥?？稍倏纯磻阎行⌒≤涇浀呐?，肖乾心里的火就被冷水澆滅了：夏如茵現下這身體情況……還想下一步？！

    肖乾壓著心頭焦躁, 抱緊了夏如茵。他隨便找了句話搪塞：“下一步，當然是私奔了?！?/br>
    夏如茵卻不滿意：“什么??！我爹爹都同意了，殿下也說可以給我們賜婚，那干嗎還要私奔？”她晃了晃肖乾胳膊：“九哥，你好好想嘛?！?/br>
    肖乾被她晃得, 又頭腦熱了。夏如茵的眼神是一種天真的赤忱與熱烈, 并不遮掩，一眼便能看穿。她還真是一無所知, 毫無畏懼啊……肖乾心煩氣躁，突然發現夏如茵其實很狡猾：她的確什么也不懂, 但她擺明了信任他。于是她將一切問題丟給他，自己只管放肆行事, 誠摯表達。最后, 左右為難的人便成了他。

    肖乾恨恨在她臉上咬了下：“小壞蛋。不用私奔, 那下一步就是成婚。你乖一點，等著九哥娶你?！?/br>
    夏如茵想了想, 滿意了。她用力點頭，肖乾便試圖站起：“好了, 也不早了，九哥要回了，你也早些休息吧?！?/br>
    夏如茵竟然不放！她將他扯了回去，小手又按去了他的小腹上：“再陪陪我嘛。九哥之前不是說, 要我比一比, 你和殿下誰的身材更好嗎？”

    她紅著臉望著他, 小小聲撒嬌：“讓我摸摸嘛?！?/br>
    肖乾腦中，剛回來的理智便又飛了！他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將油紙傘一丟，打橫抱起夏如茵，大步進了房！

    蘭青才在房中坐下，正磕著瓜子呢，便見大門被推開，肖乾抱著夏如茵大步行了進來！夏如茵雙手環住肖乾肩頸，將頭埋在肖乾懷中。蘭青一看，連忙扔了瓜子站起：“怎么了？茵茵不舒服嗎？”

    肖乾卻不理她，直接行到了夏如茵的臥房。蘭青追在后面，門卻“砰”地在她眼前關上！蘭青呆了呆，憤而拍門：“喂！九爺你干什么？！讓我進去！”

    房門突然打開，肖乾立在門口，森森道：“再讓我聽到你說一個字，割了你舌頭！”

    蘭青震驚捂住了嘴，房門便再次被甩上！

    蘭青站在門外，還真不敢再說話，然后她便聽見屋內傳來了斷續的聲音：“……來摸。要看嗎？……茵茵，你摸過也看過了，拿什么和九哥換？”

    然后便是夏如茵破碎的低吟：“九哥！九哥、九哥……”

    蘭青呆滯立在門口，頓悟了！她心痛捂住了胸口：她家可愛單純溫柔漂亮的白菜茵茵，最終還是被那個人面獸心的暗九豬，拱了??！

    嗚嗚嗚狗男人他配嗎？！他算什么玩意？！不過是太子替身罷了！她家茵茵，可是連太子都能配得上的！想到這狗男人可能早就下手了，只是她一直沒碰上……蘭青就愈發悲痛了?？纯催@狗男人還花樣多，特意跑來茵茵閨房玩！茵茵身體還沒好呢！禽獸不如！

    蘭青在屋外，憤憤將肖乾翻來覆去罵了個熟透，卻聽見屋內，男人的聲音忽然緊張：“茵茵！茵茵！”

    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響，門被嘩啦打開！肖乾衣裳凌亂立在門口，看見蹲在地上畫圈圈的蘭青，一把將人揪起：“夏府大夫呢？！帶我去！”

    蘭青呆滯：“??？！”

    肖乾臉色鐵青：“茵茵昏過去了！”

    蘭青帶著肖乾一路飛奔，將已經睡下的夏府大夫拖到了小院?？上娜缫鹁故亲约呵逍蚜诉^來，也是一身凌亂躲在床上，死活不肯讓大夫看。肖乾見她似乎真沒什么問題了，這才放大夫回去。蘭青累得氣都沒喘勻，還來不及看一眼自家小姐，就又被肖乾轟了出來。

    房門關上，夏如茵紅著眼眶瞪肖乾：“九哥，都怪你！”

    肖乾真是被狠狠驚嚇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克制了，頂多也就是揉搓了她幾下，然后吻得稍微急了些深了些……夏如茵竟然就暈了！

    肖乾坐在床沿，手支著額頭，感覺心好累：“……怎么又怪我了？”

    夏如茵羞惱道：“我說我要摸你，又沒說要你摸我！你一點都不溫柔，你、你胡來，你把我都折騰暈了！你還把大夫都找來了……”

    肖乾：“……”

    ？？所以？這小壞蛋先撩火，對他又摸又看，自己滿意了，就不許他也碰碰她？她還敢怪他！

    肖乾在心中，惡狠狠給夏如茵又記上了七八筆。他咬牙捏住夏如茵臉頰：“不找大夫，九哥就讓你躺在那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