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上)
趁著這幾日陽光明媚,壬年抓緊把摘回來的桂花曬干,忙完后就去隔壁蹭吃蹭喝。 從老家回來后,魏歇便一直留在家里擺弄花草和大黃,壬年都擔心他憋出病來,干脆把做教案的電腦一起搬到了他家里。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br> 空氣里漂浮著桂花的清香,兩人并排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她手撐著下巴。 魏歇不明白:“我什么時候說我不回來了?” “因為你的目的都實現了啊,我們這里又不是大城市……” 他進頤和工作本來就是為了調查父親的死,如今真相大白工作也辭了,她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么理由要回到這個小地方。 “你不是還在這里嗎?” 男人瞥她,壬年一喜,靦腆地低下頭:“你的意思是,你會為了我留在這里嗎?” “也不完全是因為你?!?/br> 面前放著水壺和杯子,他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抿下一口說:“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熱鬧?!?/br> 大黃在院子里自娛自樂地跑來跑去,暖陽照在生了苔蘚的矮墻上,四周圍靜謐安寧。 “而且我爸不是讓你替他傳話了嗎?!?/br> 她是好女孩,要他好好珍惜。 壬年感動得無以復加,側身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說:“那以后逢年過節、寒暑假什么的,我們就去新遠過,帶上老太跟奶奶一起?!?/br> “嗯?!?/br> 他揉懷里的腦袋:“你爸媽什么時候回來?” 他住在這邊快半年了,一次都沒見過他們。 壬年嘟囔嘴,不是非常確定地說:“應該要過年吧,他們滿世界到處跑,怎么了?” “那你跟他們說一說,今年過年盡量回來,我也讓媽和爺爺奶奶過來?!?/br> 兩家人湊一桌,自然不可能只吃一頓年夜飯這么簡單。 壬年壓住上揚的唇,戳他的胸膛:“你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很快嗎?” “嗯……” 他們才認識多久。 魏歇玩著她一只手,悠哉悠哉地話鋒一轉:“我們是不是很久沒看電影了?” “……忽然提這個干嘛?” 他捏捏她的臉,沒商量地說:“今晚安排?!?/br> 她腦門立即往他胸膛一撞,手伸進毛衣里掐他的側腰。 “我算是發現了,你回來哪里是因為我,明明是為了你自己?!?/br> 裝得一本正經,本質上好色之徒一個。 魏歇挑一挑眉,并不否認。 他們倆在這頭調情,另一邊,奶奶從屋里出來招手叫壬年回去,表情嚴肅。 兩個人對視一眼,壬年心里頭打起鼓來,他拍拍他的背,起身與她一同回去。 “有什么事嗎?” 到了家里,只見老太和奶奶都坐在客廳沙發里,壬年挑了出空位坐下,忐忑地開口。 奶奶下巴一揚,示意放在桌上的卷軸,“你太奶奶剛才在你屋里看到的?!?/br> 壬年將卷軸展開,是她打算送給晏語濃的生辰禮物——她的畫像。 鵝蛋臉,柳葉眉,眸似新月,一點朱唇,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在忙,身著的一襲紅裝只剛畫好一半。 “你自己畫的?” 太奶奶弓著老腰問她。 “嗯?!?/br> “照著照片畫的?照片哪里來的?” 壬年笑笑,撒謊說:“隨便在網上搜的一張圖?!?/br> 老太太抓住她的手:“圖片拿來我瞧瞧?!?/br> 壬年觀察老太太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出:“太奶奶你……見過她?” 老太太沒吭聲,顫巍巍地起身走進了臥室,再出來時抱著個紅木盒子。 壬年一直知道這個木盒是老太太的寶貝,但里面具體存放著并不清楚,她打開木盒,先是取出最上面的平安玉,然后是跟一本結婚證,一只銀戒指,都是和太爺爺有關的。 最后,老太太拿出個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黑白的,一共有叁個人,背景是一處宅院。 “這個是我?!?/br> 老太太手指個七八歲的孩童,頭一次照相,她微側身靦腆地依偎著一個高挑明艷的少女。 照片里的晏語濃與壬年見到的可謂是一模一樣,她另一側站立的,壬年也輕易地認了出來,正是做鬼后還跟在她身邊的阿鴛。 “照片是打仗前拍的,之后不久,就……” 民國二十六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日軍一路南下,不到幾個月時間就打到了橋頭鎮這邊,人民流離失所,昔日寧靜祥和的家園也淪為戰場,四處可見斷壁殘垣。 “小姐當時在國外念書念得好好的,從報紙上看到國內在打仗,不顧老爺太太的勸阻非要回來,說什么天下興亡……” 匹夫有責。 “鬼子打進城后,她本來是能走的,姑爺上前線前留了你太公他們保護她,可她卻讓你太公帶我們幾個小孩先走,自己跟官兵們留下來……”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城里的槍炮聲響了整夜。 留下的人,沒一個活著走出來。 她枯瘦如柴的手觸碰到年輕的面龐,面上已然老淚縱橫。 ——— 晏語濃離開時是暑熱難耐的炎夏,歸來已是寒風凜冽的深冬。 壬年仰臉看大門上方的“祠堂”二字,將老太太給魏歇扶著,輕輕呼出口氣,上前去推開沉重的木門。 隨著沉悶的開門聲響起,院中的景物出現在視野中,冷清的石板地,還是那些蕭瑟的枯枝敗葉,在夕陽余暉的照耀下,憑添了幾絲傷感。 魏歇扶著老人在門檻處駐足,再次問她:“真的要帶太奶奶進去嗎?” 壬年無奈地應:“都走到門口了?!?/br> 她也有不好的預感,可太奶奶非要過來。 “進去吧,好些年沒來了?!?/br> 老太太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察看了幾眼前院的景觀,抬腳邁入院中。 黃景行不知去哪里了,從前院走到后院都沒遇著個人影,壬年走在前面帶路,來到拐彎處,正要上樓梯的動作一頓。 臺階最上方,許久不見的晏語濃憑欄站立,聽到動靜,她臉轉過來,“來了?!?/br> 知道他們要來,特意等在門口。 看壬年站著不動,后面的太奶奶上前來,左右環顧,“怎么了?” 太奶奶看不見她。 壬年躊躇了下,手指上方,說:“她在那里?!?/br> 晏語濃微微一笑。 最后一絲光自天際消失,終于可以出門的阿鴛吵吵鬧鬧地自屋中出來,晃悠悠地飄到他們當中跟熱年打招呼。 魏歇以前就見過,她飄到陌生人太奶奶面前,原本想捉弄捉弄她,舉起的胳膊卻忽然僵在半空,“小瑜?” 蘇瑜,她太奶奶的名字,壬年之所以知曉,是從紙錢的封包上看到的。 蘇瑜奉上。 老太太從不信世間有鬼神,每年七月十五該燒的紙錢卻一次都沒落下。 平地起來陣涼風,她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空蕩蕩的樓梯,手足無措地喃喃:“是小姐嗎……” 晏語濃嘆息,滿目無奈,“都當太奶奶的人了還哭鼻子?!?/br> 壬年將話復述了遍,老太太一手掩面,再忍不住失聲痛哭。 曾經的硝煙歲月還宛如昨日,不知不覺間,故人已離世幾十年,自己的生命也將迎來尾聲。 —— 晏語濃雖然離開了一段時間,屋子里的擺設卻依然照舊,幾只紅燭點上,人和鬼依次在前廳落座。 太奶奶面朝著正對面的空椅,簡要交代完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后,緩了緩,躊躇地詢問:“小姐你和阿鴛,你們到底是怎么……” 都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槍炮聲完后她回到城里,什么都沒找到。 阿鴛抬手抹淚,說:“好多人都被抓了,鬼子們聽說小姐漂亮還會唱戲,就想抓了小姐去唱戲給他們聽,眼看著無路可逃,小姐就一把火燒了戲臺,自己也跳進了火海里……” 主子沒了,她作為貼身的丫鬟,義不容辭地追隨她而去。 至于阿寶,她們是死后才撿到他的,當著她們的面,身體活生生被幾個鬼子砍下一半煮吃掉,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阿鴛邊哭邊說,負責轉述的壬年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晏語濃走過去,挨個往她們腦門上一敲,“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有什么好哭的,如今又是這么好的年成?!?/br> 天下太平,她雖做了鬼,卻比活著時安心。 她回到座位坐下,手搭著兩側扶手,望向壬年眉眼含笑:“我說當初怎么瞧著你跟別人不一樣,原是有這種淵源?!?/br> 說她們第一次碰面時。 壬年抿唇,也覺得神奇,沒成想她竟然真是自己的老祖宗。 “對了,你跟壬沖,你們倆是先喜歡誰的?” 話鋒一轉,晏語濃神態輕松地問道。 壬沖就是已故的太爺爺,壬年轉述:“她問你,你跟太爺爺誰先喜歡誰的?” 太奶奶支支吾吾地說了個“我“,提起年少時的心動,眼神都是晶亮的。 “你跟阿鴛都沒了,誰替我報仇我就嫁誰?!?/br> 當得知守城的官兵全軍覆沒后,完成護送任務的壬沖義無反顧又回了軍隊,戰爭結束后,太奶奶毅然嫁給缺了只胳膊的他。 “小姐你呢,既然你這些年從未離開鎮上,那應該是見過姑爺了?” “姑爺?” 不止是阿鴛,連本人晏語濃都懵了。 她親都沒結,她們哪來的姑爺,“莫不是你們中有誰給我配冥婚啦?” “不是?!?/br> 太奶奶忙解釋,自己也納悶了:“姑爺是小姐你留洋時認識的啊,你們自由戀愛,壬沖還是他派過來保護你的呢,小姐你不記得了?” 她這么一說,阿鴛一拍腦門,“對對對,是有這么一號人物,瞧我這記性,都給忘了?!?/br> 這也怪不得她,畢竟她跟這位姑爺素未謀面,又沒聽晏語濃提過關于此人的只言片語,之所以知道有這號人,還全都是她們聽墻角加猜測得出的。 晏語濃還是一臉茫然,“沒印象了……” 太奶奶焦急地四顧,“你還把你的平安玉給了我,讓我轉交給他,戰爭結束后他來了幾趟橋頭鎮,我把你的玉交給他,他卻讓我先拿著,說過段時間再來取?!?/br> 可她都成個老太婆了,他人還是沒過來。 太奶奶邊說著,一邊打開了一同帶來的紅木盒,取出那塊溫潤的平安玉扣,晏語濃伸手去接過。 恰在此時,屋門猛地被人撞開,黃景行站在門外,額發凌亂呼吸微促。 讓壬年意外的,是宋師傅竟然跟他一起,“你們怎么……” 黃景行望著晏語濃,徑直走到她跟前,啞著聲音,“你……” 晏語濃手握那枚玉扣,自椅子里起身,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黃賀云……” 黃景行仰臉看頭頂,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 還是晚了。 他后退幾步與避開她的接觸,風度翩翩地微笑:“我叫黃景行,你口中的黃賀云,是我的曾祖父?!?/br> “曾祖父?” 她喃喃重復了一遍。 “嗯?!?/br> 怕她不理解,黃景行多添了句:“就是我爺爺的父親?!?/br> “你的意思是,他與別人成親了?” “對?!?/br> 她歪著頭,審視的目光射向他,“你當真沒騙我?” “我想我的臉足以說明一切?!?/br> 黃景行將手背到身后,神色如常與她對視。 親父子估計都沒這么像吧。 晏語濃腦海里浮現黃賀云的臉,苦澀地笑了下,“難怪不收我的玉佩……” 她魂魄不全,皆因一魂一魄附在了送他的平安玉上,方才接觸到玉佩,一魂一魄歸位,關于他的記憶也一瞬間如潮水般涌回腦海。 “他什么時候成親的?” 赴死是她自己的決定,一輩子好幾十年,她的確不能自私地要求他終身不娶孤獨終老。 “不太清楚,抗戰結束后吧,但曾祖父與曾祖母很早就在一起了,他們的婚禮是我祖父當的花童?!?/br> 如此說來,應該是在她離世后沒多久便喜歡上別的人。 “原來如此……” 晏語低嘆了聲,倒沒有很生他的氣,只是覺得人心過于涼薄,畢竟山盟海誓是他自己許下的,轉頭就喜歡上別人的也是他。 她揉了揉通紅的眼,問最后一個問題:“那他現在…還在世嗎?” 黃景行搖頭:“他打仗時染了病沒及時醫治,結婚不久便離世,想來早已經歷輪回去了下一世?!?/br> “是嗎……” 晏語濃喃喃自語,抓著椅子扶手起身,跌跌撞撞走進了珠簾后面,“阿鴛,送客?!?/br> 將兩人對話看在眼里的阿鴛上前,手叉腰恨瞪黃景行:“快走吧,負、心、漢?!?/br> 幾人自后院出來,黃景行跟過來送他們,全程沒說話的宋師傅感嘆:“她日后若知道真相……” 不贊同地搖頭,面露擔憂。 黃景行面無表情:“那就永遠別讓她知道?!?/br> 態度堅定得冷漠。 壬年正在勸太奶奶先回家去,聞言轉過臉來:“你們在打什么啞謎?” 魏歇的目光也在二人身上徘徊。 宋師傅嘆息:“你問他吧?!?/br> 黃景行回頭看一眼祠堂,說:“回頭再與你們說?!?/br> “好吧?!?/br> 隔墻有耳壬年還是曉得的,抓了抓頭發,只能先壓下心中的好奇。 “你們都在說什么?” 太奶奶看不見鬼又耳背,被壬年拉著下樓,迷糊了一路。 壬年剛才只顧著聽,忘了向她轉述,聞言忿忿地拍腿,“就是晏jiejie喜歡的那個人咯,她剛去世就跟別人好上了……” 她叁兩句就描述完了方才屋中情景,黃景行想阻止都來不及,而且因為生氣,在描述黃賀云的薄情時添油加醋了一番。 太奶奶是跟黃賀云接觸過的,她佝僂著背問高大的黃景行:“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當初與姑爺……黃老先生交談,他似乎并未娶妻生子,而且他身體硬朗,并不像是身染重病的樣子……” “這處祠堂,還有戲臺子,當初打仗時塌的塌燒的燒,還是他主持重建的?!?/br> 她拄著拐杖敲打鋪地的石板,環顧四方,歲月流逝,一景一物卻仍可見曾經模樣。 宋師傅看向黃景行,后者垂眸抿唇,半晌后輕輕地嘆息:“去你家說吧?!?/br> 壬年家里,加上還沒睡覺的奶奶,六個人圍坐在客廳的茶幾旁邊。 電視機開著,茶幾上放著倒好的熱茶,壬年拿來其中一杯捂手,問黃景行和宋師傅:“你們誰先講?” 黃景行低眉斂目,淡聲說:“我的祖父,是我大太公的孩子?!?/br> “大太公……” 壬年嘀咕著,待理清其中關系,倏忽抬起頭:“你的意思是,你祖父其實是被過繼給……” “嗯?!?/br> 黃景行頷首:“當初曾祖父沒留下一兒半女便突然離世,他一生為家為國,不能無后,族中長輩就做主將祖父過繼給曾祖父?!?/br> “所以他根本就沒結婚……” 壬年愈發不解:“那你們干嘛騙晏小姐,直接告訴她真相不就好了,還非要惹她傷心……” 她驟然反應過來,愣愣張著嘴:“你祖父突然去世,難不成……” 她看著宋師傅,訥訥地開口:“我奶奶說,宋師傅你家世世代代都出很厲害的道士……” 宋師傅抿了口茶水,娓娓說道:“幾十年前,我的爺爺收到一封信,問他這世上可有起死回生的方法?!?/br> 這個要求,饒是壬年都震驚了,“不會還真有吧……” 宋師傅點頭:“有,但又不全算起死回生?!?/br> “什么意思……” “她的rou身在火海中已經燒毀,首先要找到一具新死的身體承載魂體,其次還要一位生者同意將自己的生命與她分享,一切準備就緒后也未必能成功,這個愿與她分享生命的人,要獨自承擔法事失敗的風險?!?/br> 故而千百年來做這種法事的人少之又少。 久不吭聲的魏歇詢問:“什么風險?” “灰飛煙滅,永不超生?!?/br> 一言道出,眾人皆沉默,壬年突然明白了宋師傅最初那句話所謂何意。 這個愿意與晏語濃分享生命的人,不作他想必然是黃賀云,晏語濃若是知道真相…… 怕是會追隨他而去。 “她缺了的一魂一魄恰好與黃老先生有關,我當初解開祠堂的禁制,考慮的是黃先生帶她離開橋頭鎮,這樣即使拆遷后她也不會跟壬家老太您碰面……雖不能像別人一樣投胎轉世,但有我宋家與黃家的庇護,她也能瀟灑地逗留在這人世間?!?/br> 黃景行也是才知道這些,他剛剛應宋師傅的邀請出去,聽完后火速趕回祠堂,還是晚了一步。 他站起身,朝太奶奶深深一拜:“還請老人家務必要瞞著她,再過段時間,她應該就去投胎了?!?/br> 他站直身,說到最后一句時,眼眶是紅的。 外面刮起陣狂風,太奶奶滿目含淚地應下:“你帶她走吧,別回來了?!?/br> 好心辦壞事,早知如此,她寧愿跟她到死都不再相見。 黃景行當晚就買了離開橋頭鎮的機票。 走的那天下午,晏語濃來道別,找壬年要自己的生辰禮物。 壬年拿了紙錢過來,要當面燒給她,被她攔住,吩咐道:“交給黃景行?!?/br> “我拿便是屬于我的了?!?/br> 黃景行笑著上前接過卷軸,戲謔地打趣。 晏語濃甩袖,對他不復之前的客氣,“我好歹是你曾祖父的前任,四舍五入就是你的曾祖母,孝敬長輩還要我教你嗎?” “……” 黃景行被噎得無話可說。 太奶奶提著個籃子過來,知道他們要離開,她提前準備好了許多的桂花糕,全是她親手做的,壬年拿的紙錢剛好能燒糕點。 “就是這個味道,一點都沒有變?!?/br> 晏語濃當場收到,立即嘗了一口,不??滟?。 壬年承諾說:“下次做還給你燒?!?/br> “好?!?/br> 她幾口吃完一塊糕點,拍干凈手上的碎屑,與她們道別:“走了?!?/br> “嗯,再見?!?/br> 壬年攙扶著老太太送他們到停車的路口,目送車子一點點遠去消失不見,老太太轉過身,松口氣的同時,淚流了滿臉。 真真的,生死不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