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最后一個知道他們要去看電影的，她對電影沒太大興趣，但大家都出門了，她一個人留在家也沒意思，思來想去后，還是決定隨他們一起去。

    “就你這冒失的性子，我不放心照顧你奶奶?！?/br>
    壬年暗翻白眼：“你先前出去浪的時候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不放心……”

    奶奶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便要來揍人，壬年閃身躲到魏歇背后，著急地催促：“要去就快點，別耽誤了?！?/br>
    “看在小魏的面子上，今天先放你一馬?！?/br>
    奶奶放下雞毛撣子進了臥室，自家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不妨礙老太太愛打扮，在家里一套睡衣褲走天下，可一旦出門打扮得比壬年還時尚，知道她一時半會不會出來，壬年拿了手機出來決定玩個小游戲邊等。

    魏歇坐在沙發里百無聊賴地看電視，剛要去握她的手，忽聞她驚訝地“咦”了一聲。

    “怎么？”

    “我們學校竟然挖出來一具沒頭的骷髏，現在整個朋友圈都在轉發?！?/br>
    壬年將手機拿給他看，邊給他解釋：“就今天下午的事，學校那片荒地里挖出來的，說是要再蓋一幢樓用，正在挖地基，沒想到竟然挖出來這么可怕的東西，天啊……”

    照片應該是現場的人第一時間拍的，連馬賽克都沒打，裹尸袋里裝著藏青色的外套和同色長褲，往下翻，照片拍出了一截白森森的手骨，讓她一個見多了鬼的人都感覺瘆得慌。

    目前這具骷髏還沒人認領，繼續往下翻，最后一張是警車的照片，骷髏也被警察帶走了。

    “頭都沒有，這典型的殺人拋尸，被埋在那么荒涼的地方，一看就是死于非命的?！?/br>
    魏歇沒吭聲，將手機還給她，見兩個老太太都從屋里走了出來，她收了手機起身，“走吧?！?/br>
    奶奶拎著個鱷魚皮包走到兩人面前，嘴唇涂了鮮亮的口紅，容光煥發地詢問：“怎么樣？”

    “沉魚落雁，美若天仙行了吧，快走吧，電影馬上開始了?！?/br>
    一聽就是敷衍應付人，奶奶懶得理她，轉而問另一個人：“小魏你看怎么樣??？”

    昂著下巴挺胸抬頭，做足了長輩的姿態。

    沙發里的魏歇沒反應，大概是沒聽到，奶奶又喊了一聲：“小魏？”

    “嗯？”

    意識到叁個人都在盯著自己，他倏忽站起來，面露歉意：“剛才走了神，走吧，車就停在路口?！?/br>
    ……

    去電影院的路上，壬年又將學校挖出骷髏一事跟兩個老太太說了一遍，奶奶是跟神鬼打交道的，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聽到骷髏沒頭，隨口感慨：“身首異處，這是死了都不讓人安生啊?！?/br>
    “什么意思？”

    原本默默開車的魏歇忽然冒出聲，壬年坐副駕駛里，也是求知欲旺盛探過頭來，“快給我們說說?！?/br>
    “簡而言之，就是沒法去投胎?！?/br>
    閑著也是閑著，奶奶就當是解悶說給他們聽，“像這種把人的身體和腦袋埋在不同地方的，估計是生前有大仇要對方永世不得超生，當然，還有種可能……”

    壬年一眨不眨盯著她，魏歇降下車速改走最外側的慢車道。

    “死者怨氣太大，必須通過分尸碎魂才壓得住，如果是這種情況，腦袋應該也在附近，腦袋和身體的怨氣才能互相壓制?！?/br>
    壬年：“離得遠了會怎樣？”

    “怨氣沖天，禍及子孫?！?/br>
    奶奶面色忽正，又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據我個人來看，第一種可能性更大?！?/br>
    魏歇瞄一眼后視鏡，“此話怎講？”

    “事實，數據顯示十個有九個都是如此，而且有幾個正常人能想到這么損的陰招，死了還不放過人家，而且做這種法事特損陰德，折壽不說，死了后要遭報應的?！?/br>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啰，我看很有可能就是第二種，你說是吧？”

    她胳膊肘蹭了蹭魏歇，他繃著臉沒接話，坐后面的太奶奶伸過來腦袋：“你們在聊什么？”

    “沒什么，老人不宜，太你還是別聽了，那奶奶你接過這種生意嘛？”

    壬年好奇，奶奶冷嗤：“我像是會干這種缺德事的人嗎？簡直是行業之恥?！?/br>
    “唔……那宋師傅呢？”

    “以他們宋家人的修養，不至于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br>
    “宋家人？”

    壬年一副震驚到的樣子：“宋師傅全家都是干這個的？”

    “不是?！?/br>
    沒等壬年問，奶奶接著就補充：“是從古至今一直做這個，鹿陽宋家，業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壬年撓頭：“……有多古？”

    奶奶不耐煩地擺手：“自己百度去?！?/br>
    不知不覺車開到了廣場這邊，壬年邊解安全帶邊問：“那你以后應該不會讓我繼承你的衣缽吧，我可不想做這個?！?/br>
    她一臉苦惱，奶奶輕呵了聲，“得了吧，就你這樣，傳給魏歇都比傳給你強?！?/br>
    “……”

    壬年內心一陣發虛，腦海里還在組織語言，就聽魏歇說：“你帶奶奶們去看吧，我突然有點事要去處理，快結束了打我電話，我來接你們?！?/br>
    他還做在副駕駛里，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神色比往常冷肅太多，可見確實是急事。

    他少有藏不住心情的時候。

    壬年問他：“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魏歇不想再瞞她：“不是?！?/br>
    她點點頭：“行吧?！?/br>
    她糾結轉頭跟兩個老人說：“我突然想起工作上也有點急事，要不奶奶你陪老太太去看吧，電影票都買好了，回頭我來接你們?！?/br>
    奶奶打量著她，目露探究：“小魏就算了，你能有什么急事？”

    “我好歹也是位人民教師，怎么就不能有急事啦！”

    她理直氣壯地反問，抓著奶奶的肩轉了個身面朝電影院，“帶老太去吧，今晚一切花費我報銷，夠意思了吧！”

    “說要來看電影的是你，都到門口了說不看的也是你，我就說你不靠譜吧，幸好我今天跟過來了，不然讓你太奶奶一個人進去看，連電影院的門在哪兒都不知道……”

    奶奶牽著老太的手邊埋怨邊走了，魏歇下了車來，同樣好奇：“你有什么事？”

    “陪你啊?！?/br>
    魏歇身體一僵，她挽上他的胳膊：“別裝了，我知道你很著急，快走吧?！?/br>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我想陪著你?！?/br>
    她率先上了副駕，伸出腦袋來沖他眨了眨眼。

    魏歇抿唇沉思，幾秒后蹙著的眉稍一舒展，“就讓奶奶她們自己去，可以嗎？”

    “放心吧，我奶奶去過的地方比你和我加起來都多，丟不了?！?/br>
    他轉頭望了眼兩個老人走向電影院的背影，繞過車頭去駕駛座發動汽車。

    “你不問我要去哪里嗎？”

    “等會不就知道了嘛?！?/br>
    她似乎很輕松自在的語氣，話音剛落，便聽他說：“我要去趟殯儀館?！?/br>
    “去看那具尸體?！薄?/br>
    壬年啞然，下一秒反應過來：“你懷疑……”

    “我父親以前是頤和的工程師，失蹤前跟的項目就是這所學校的建設?！?/br>
    也許是喉嚨拔干，他聲線嘶啞，說話聲量將將夠她聽見。

    壬年還沒來得及驚訝，聽見他接著又說：“那件衣服，我在我媽和我爸的合照里，看到過……”

    壬年只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艱難地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兩側的街景由喧鬧走向荒涼。

    “其實，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說：“我以前，見過那身衣服……”

    她不可能忘記，一眼就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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