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 第21節
他輕嘆:“今天怎么這么熱情?” 栗枝沒說話,她手里掐著紅裙子的邊緣,盯著遠處雪山薄薄雪霧。 在秦紹禮用力掐住她腰時,終于叫出他的名字。 “秦紹禮?!?/br> “嗯?” “我、我喜歡你?!?/br> 悶在心里的那口氣在這時候終于被他撞出來,栗枝摟著他的脖頸,在這種意亂神迷的時候,終于說出不敢開口的告白。 栗枝想自己一點兒也不貪心。 哪怕他說句“我也是”呢。 她很容易滿足的,不要他很多很多的愛,只要一點點。 像一片雪花那么重的一點點就夠了。 但秦紹禮只是收緊手,悶哼一聲。 他在荔枝耳側啞聲說:“我知道?!?/br> - 栗枝回家之后,父母做了一桌好菜迎接她。 或許是這次高考成績重新給父母增添了光輝,父親也沒有再嚴厲斥責她。 跟母親一同去買菜時,母親臉上的笑容也多起來。 逢人,對方張口就是:“啊呀這不是老栗家的么?聽說你們家小妮考了680多?” 母親連連擺手,紅光滿面:“也就剛出個頭……還行,我和她爸也沒能指望她考多好,夠上個重本就行了?!?/br> 栗枝尷尬地站在母親身后,等她和街坊鄰居老姐妹們嘮完嗑才離開,她手指都被塑料袋勒出深深的紅色痕跡,勒痕處癢的要命,偏生越撓越癢。 都說高考完的暑假格外漫長,栗枝深刻認知到這點。 父母早就表明態度,在大學畢業前不允許栗枝談戀愛。 天底下的父母也都真是奇怪,大學時不然戀愛,一畢業又要催著相親結婚。 栗枝也不敢說自己交了男友,還比她年長八歲。 晚上鄰居家來做客,還帶了自己兒子上門,想讓栗枝給他孩子補習功課。 一家人看電視上播放的電視劇,女大學生未婚先育,男友躲起來,害得她被退學…… 鄰居叔叔說:“現在的女生啊,就是不自愛,不自重!還在上學就和男人開房,看看吧,被拋棄了吧?” 栗枝仰臉,問:“楊叔,你不覺著那個男的更可恨嗎?怎么能光罵女孩呢?” 楊叔說:“男的不吃虧啊,那女的就是傻,就是賤,年紀輕輕和人上床——” 栗枝打斷他:“我覺著您說的不對?!?/br> 父親沉下臉:“荔枝,怎么和你楊叔說話呢?” 轉臉又對楊叔說:“我這孩子啊,出去跟她表哥玩了一趟,沒想到回來性子就給養野了?!?/br> 楊叔笑著說沒事沒事,東拉西扯一通,又提起來讓栗枝給他兒子補課,一周五天,每天下午都給補,報酬是一月一千五。 栗枝趕在父母答應前說:“楊叔,我在外找好輔導班了,也是一周五天。不過一天兩節課,他們給我開的價格是一節課一百五?!?/br> 楊叔臉色訕訕,有些掛不住,拉著自己兒子回家。 人一走,父親就批評了栗枝一頓:“都是鄰居,你談錢做什么?傷感情?!?/br> 栗枝說:“這算什么傷感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兒子,小學就因為偷看女廁所被教育批評。這樣的人你叫我怎么教?我輔導班賺的多還輕松,干嘛上趕著給他寶貝兒子當家教?” 父親指著她鼻子罵:“你現在眼里就一個錢,人情世故全都不懂。以前文文靜靜的,你看,玩的性格都猖狂起來了。當初就不該讓你表哥把你接走——” 栗枝氣性上來,她一言不發,嘭地一下關上門,回了自己房間。 客廳里只剩下父親暴跳如雷,隱約能聽母親的勸慰聲。 栗枝心臟跳的難受。 每次都是這樣,都是這樣。 因為父親抹不下面子,為了所謂的親戚情、鄰里情,難道就要她去做廉價的家教,要她去還這人情嗎? 她就不能擁有自己的獨立生活嗎? 她氣的渾身發抖,咬著牙啪嗒啪嗒掉眼淚,用力擦了擦眼睛。 栗枝想給秦紹禮發短信,編輯了好久。 「我想你了」 刪掉。 「我去帝都找你好不好?」 刪掉。 「你什么時候來看看我呀」 刪掉。 …… 一條短信來來回回編輯好多條,最終統統刪干凈。 栗枝只發了幾個字。 「我和爸爸吵架了」 發過去后,她悶在被子里玩了會手機,終于收到他的電話。 秦紹禮聲音聽起來有些朦朧,那邊背景音嘈雜,很吵:“荔枝?” 栗枝剛開口叫了聲哥哥,眼淚就嘩嘩啦啦地落下來,哽咽藏也藏不住,全因這一聲漏了出來。 她用力吸口氣,抽紙擦干凈眼淚,聽到他柔和地問:“哭了?慢慢說,別急,我在聽?!?/br> 栗枝一邊抽泣著一邊把今天的委屈告訴他。 秦紹禮耐心聽完,柔聲寬慰她許多,又問:“要不要來我這里?” 栗枝立刻搖頭:“不行?!?/br> 雖然她也很想去,但…… 不合適。 就像她之前在大理看到的那串緬甸蜜蠟手串,秦紹禮當然有能力買給她,只是栗枝不想和那些美人一樣,成為只能仰他鼻息生存的金絲雀。 “就是心里面委屈,”栗枝說,“還有就是……有點想你?!?/br> 最后這句話她說的小心翼翼,聲音輕細。 秦紹禮沒聽清:“什么?” 栗枝還想再說一遍,秦紹禮那端有男生叫他:“老秦,過來,輪到你了!” 她立刻說:“你先去忙吧,晚上再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栗枝怕耽誤他的事情,謹慎地用了祈使句。 “等會可能比較晚,”秦紹禮叮囑她,“早點睡覺,記得乖乖吃藥,過幾天我去看你?!?/br> 栗枝說了聲好。 她已經停止服用抗抑郁藥物,不過還在定期服用維生素c和一些其他的營養藥劑。 栗枝看了眼時鐘,已經十點多了。 這么晚,秦紹禮那邊音樂嘈雜,震耳欲聾。 他和他那些發小,能去什么地方玩呢? - 栗枝和父親的這場冷戰持續了一周。 收到北航的錄取通知書后,也沒有好轉。 栗枝在附近的輔導班工作,每天傍晚騎著單車過去,晚上再騎回來。 不過不清楚是不是當初留下的心理陰影,栗枝總會覺著背后有人在跟蹤著她。 這種感覺一點兒也不好。 晚上躲在被子里和秦紹禮偷偷打電話,發微信,整個人都浸泡在甜甜蜜蜜的戀情中。 雖然偶爾會有些酸酸的想法,但栗枝認為自己可以把這些酸澀的念頭統統趕出去。 她不貪心,只要一點甜,就能蓋掉所有的苦。 秦紹禮果真遵守諾言,抽空過來看她。 栗枝晚上不能在外過夜,白天時候借口找朋友玩,出來陪他,開心地帶他在自己生長的城市中轉了好多圈。 栗枝盡了一把地主之誼,請他吃老街上開了十多年的雪花酪,去歐樂堡玩激流勇進。 兩個人牽著手慢悠悠地從百花洲經過,微風卷起帶著荷葉荷花香的風。 栗枝的鞋帶開了,但她手里拿著冰激淋,沒辦法系。 秦紹禮自然而然地彎腰,半蹲著,給栗枝細心系好運動鞋的鞋帶。 栗枝拒絕秦紹禮付錢,她固執地在購買零食和門票時付錢,認真告訴他:“你之前請我玩,我現在請你玩,這樣才叫公平?!?/br> 秦紹禮失笑,他沒有拒絕她這充滿著自尊心的小堅持,只是俯身問她:“真要講公平的話,我主動那么多次,荔枝meimei什么時候才主動一下?” 栗枝用吃了一半的冰激淋堵住他的唇:“哼?!?/br> 栗枝沒辦法離開這個家,但秦紹禮卻能隔三差五過來陪她。 每次秦紹禮來,栗枝都會開開心心地粘著他;他離開時,栗枝也會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滿懷期待地等待下一次見面的時刻。 眼看開學日期將近,栗枝絞盡腦汁,才編出來個“學長學姐說我們可以提前去學校適應環境”的理由,父母自然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