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手記[無限] 第75節
良久,白蟾的聲音傳來:“取而代之?” 余洲:“成為‘縫隙’的新意志?!?/br> 白蟾的聲音充滿了困惑:“為什么要成為新的意志?” 這回輪到余洲奇怪:“那你要安流的心臟,是……?” “七個籠主太多了?!卑左刚f,“這里,只要我一個籠主就行?!?/br> 他從黑暗中走來,坐在余洲面前。余洲碰觸白蟾的皮膚,白蟾的皮膚和人類有些不太一樣,冰涼而光滑。 “你想成為唯一的籠主?!庇嘀拚f,“你要吞噬其他六個籠主嗎?” 白蟾痕為他的機靈高興:“對?!?/br> 用白蟾的話來說,這個云游之國正在潰爛。鳥籠與鳥籠之間相互融合,其他鳥籠中的東西,會通過已經相連的地域進入和平的聚落。那些并非普通生命體,他們是已經完全異化的歷險者,或者更通俗地說——“他們和我們這些縫隙的孩子一樣,已經不是人了?!?/br> 余洲聽得呆住。 “我不喜歡人,也不想成為人?!卑左刚f,“但是,我想要一個和平、安寧的鳥籠,我討厭爭執和殺戮?!?/br> 但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多,七個籠主之中,有六個人決定驅逐白蟾。他們與白蟾進行了激烈的搏殺,那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戰斗,白蟾無法招架,被重創后丟下了云外天。它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主動丟棄了力量的象征——兩只眼睛。察覺白蟾已經徹底失去力量,籠主們放棄追逐。 “他們不是想殺我,而是想讓我閉嘴,放棄已有的想法?!卑左刚f,“但我認為,現在是合適的時機,我可以回去了?!?/br> “……因為你察覺安流的心臟來到了這里?!?/br> “安流的心臟、雙眼,都有母親的力量?!卑左刚f,“只要擁有他們,我就能獲得新生,回到云外天,驅逐其他的籠主,成為唯一之人?!?/br> 安流失去了雙眼,白蟾只在樊醒身上聞到強烈的安流的氣息,對這顆心臟,他勢在必得。 沒有心臟,白蟾不肯回到云外天?;蛘哒f,即便回到了云外天,它也沒能力與其他六個籠主爭斗。 然而失去心臟,樊醒會變成什么樣?那顆已經連結他的生命、成為它所有物的心臟,還能被別人奪走嗎? 而他們如果想見到其他的籠主,想得到離開這個鳥籠的秘密,就必須要前往云外天。 這之間矛盾重重。 余洲正在沉思,白蟾忽然靠近了他。 “……干什么?” 太近了,余洲清晰看到白蟾的雙眼。他的瞳孔是短短一橫,極淺的灰色,嵌在青白色眼珠里仿似透明。漆黑的少年在他身上聞來聞去,余洲僵住了:白蟾離得太近,他在重復那天晚上,余洲和樊醒所做的事情。 白蟾的體溫很低,冰涼的嘴唇在余洲嘴角碰了一碰。他不理解這種動作的意義,停頓片刻后坐回原位,扭頭干嘔。 余洲:“……” 白蟾:“惡心?!?/br> 余洲:“你可以不碰?!?/br> 白蟾:“這個動作有什么意義嗎?你的身體為什么會變熱?樊醒為什么會……”他難以形容兩個人的反應,結巴片刻,“總之,好惡心?!?/br> 余洲擦擦嘴角,跟自己說:就一小孩子,別生氣。 白蟾吐了半天,冷靜了,逐字逐句下結論:“人,真的,好臭?!?/br> 余洲:“滾!” 翌日,睡飽了的白蟾吃完許青原做的早飯,在院子里和猴兒臉小孩們玩耍。 魚干游到他身邊:“蟾寶,我把心臟給你?!?/br> 白蟾:“拿來?!?/br> 魚干:“不是現在!” 白蟾:“那免談?!?/br> 魚干蹦到他面前,用一側魚眼睛盯著白蟾:“要是我現在給了你,你自己飛走了,我們怎么辦?” 白蟾:“安流哥哥,你,不信我?”他泫然欲泣,但學得不夠到位,眼睛擠了半天,沒半滴眼淚。 “我有個方案?!濒~干蹦跶著,“你背我們上云外天,抵達之后,你總得給我們介紹介紹其他籠主。你們都是我安流照顧長大的,見到我,應該也得敘敘舊??傊?,只要抵達云外天,我就讓樊醒把心臟給你。不僅給你,我和樊醒還幫你揍其他人!我一定要讓你當上籠主!” 白蟾半信半疑:“你是不是,騙我?!?/br> 魚干怔了:“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白蟾還要再說話,魚干的魚眼睛里淌下兩條淚。它哭得比白蟾慘,比白蟾到位,連哭腔都十足十地感染人:“久別重逢,你把我關在嘴巴里這么久也就算了,居然還不相信我……嗚……好痛!心好痛!” 它在猴兒臉小孩毛絨絨的頭頂哭著打滾,白蟾手忙腳亂:“哥哥……安流……不,我沒有,懷疑你……我……哎呀……” 白蟾最終答應了。 在白蟾看不到的地方,樊醒和許青原交換了一個眼色,無聲道:小屁孩。 萬里晴空。 山巒在微風中忽然劇烈震動。一條通體漆黑的巨龍掙脫了地面束縛,騰空飛起,矯矯而行。它沖破了彌漫在山谷之中的云霧,一時間,所有人和動物都不禁仰頭眺望。他們想起一年前目睹黑龍墜落的那一天。 黑龍背上,樊醒用藤蔓牢牢捆縛住其他幾個人,得以穩坐。 此行兇險,小游不跟他們同行。余洲的意識仍被關鎖在黑龍之中,樊醒懷里只是一具軀殼。 魚干說,抵達云外天就把心臟給白蟾。 白蟾說,抵達云外天、交割心臟,就讓余洲恢復原狀。 樊醒恨得咬牙:雖然是小屁孩,但卻是個狡猾jian詐的小屁孩。 云外天還在遠處。飛高了才發現,這確實是個大得無邊無際的鳥籠,比他們此前見過的任何一個鳥籠都遼闊。在高處往下眺望,他們起飛的地方青翠美麗,越是往北,山巒與森林就越是茂密,峰林中偶爾閃動一簇簇古怪強烈的光線。柳英年問那些是什么,但無人可回答。 云外天極高,黑龍飛到一半,地下大地便已經被云霧籠罩,看不分明。 風變得越來越冷了,連骷髏也在瑟瑟發抖。 黑龍呼哧喘氣。白蟾化身為龍時不能說話,魚干問了幾百句“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凍死”,沒有回應。 風聲中有一些詭異的聲音,起初稀疏,隨即越來越密集。樊醒心頭一跳,立刻提醒:“白蟾!” 云霧被沖破,無數撲打翅膀的東西疾沖而來。黑龍吃了一驚,加快飛行速度,但那些飛鳥般的東西輕盈小巧,比他更快,瞬間已經子彈般襲來! 同一時刻,云外天上降下千萬道強烈光線! 黑龍位于半空,無法躲避,發出痛吼。白蟾受了傷,他不得不收回控制余洲意識的力量來穩定自身。余洲仿佛從一場酣夢之中蘇醒,還未徹底適應眼前光線,便聽見樊醒在耳邊大吼:“柳英年?。?!” 黑龍吃痛翻滾,捆縛柳英年的藤蔓在同一時刻被飛行物體撞破,柳英年翻下黑龍背脊。 許青原離他最近,立刻伸手去拉,不料反倒被柳英年的下墜之勢扯下了龍背。 樊醒化出萬千淺灰色藤蔓,保護急墜的黑龍,騰不出手去援救。余洲來不及多想,從他懷中掙脫,跳了下去。 樊醒的怒吼和安流的長嘯幾乎同時響起!大魚骨骸從云霧中躍起,魚鰭勾住下落的柳英年和許青原,扔上了魚背。 余洲本以為安流會來接自己,不料濃云之中忽然伸出數道粗碩觸手,狠狠抽了正沖他飛來的安流一下。安流立刻失去平衡,帶著柳英年和許青原翻滾墜入濃云。 視線被云霧徹底遮蔽的時刻,余洲失聲大喊:“樊醒!” 樊醒從黑龍背上一躍而下,展開骨翅。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魚干哭戲演得很好,得到了樊醒和帽哥的稱贊。 魚干冷笑:呵,我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它給倆人看自己的微博。 微博名為:奧斯卡在逃影帝。 樊醒、帽哥:…… 魚干:關注我!快! 第71章 骷髏紅粉(9) 森林中,野獸拖著長尾緩慢走過。它有一張融化的臉,身上不斷滴落濃稠液體。液體似乎帶有腐蝕性,它經過的地方,土地變得漆黑,植被枯萎。 野獸穿過紫黑色的灌木叢,往森林深處走去??菸闹脖恢?,有細碎的金色閃光。很快,這些閃光亮了起來,金色的小芽迅速生長、開花,乳白色的小花散出奇特的濃烈氣味。 鳥兒從天而降,它們模樣看起來正常,但腦袋上密密麻麻都是赤紅的小眼睛。它們張開嘴巴,喉嚨中探出吸盤,從小花中吸取花蜜?;哿钏鼈兓杌栌?,一個個像醉了一樣搖擺。 砰——一聲巨響! 大手掌當空拍下來,一個佝僂背脊、渾身長毛的怪物從灌木叢中站起。它抓住了昏睡的鳥兒,直接咬斷脖子吸血吃rou。怪物毛發凌亂,但依稀看得出一個人的模樣,雖然身上鼓起無數莫名腫包與長錯了位置的骨頭。 林中一聲響動,怪物猛地轉頭。 它的五官完全錯位,眼睛是豎直的,本該長著口鼻的地方密密麻麻都是蠕動的尖齒,口涎從嘴角流下來。 凝望密林片刻,怪物沒發現任何異樣。它失去了興趣,一邊咀嚼鳥兒的骨頭,一邊往野獸離開的方向走去,口中還發出唿哨之聲,模模糊糊的,像是在說話。 余洲聽不懂這些語言。他心臟狂跳,捂著口鼻,縮在一個僅容半個人擠進去的山洞里。山洞外頭都是紫黑色的垂蔓植物,他方才弄出響動,但沒有被發現。 從高空中墜落時他并沒有受傷。樊醒躍下、展開翅膀、把余洲抱在懷中,動作一氣呵成。然而襲擊安流的那些粗大觸手也開始攻擊樊醒,樊醒躲過幾次攻擊,在掠過這片濃霧彌漫的森林時,忽然失去平衡,栽到地上。 他們摔在樹木上,這珍貴的緩沖保住了性命,但也讓樊醒松開了手。余洲順著山坡滾落,暈了過去,醒來時便看見周圍陌生森林,無論樊醒和是魚干等人,全都不見蹤影。 這是一片古怪的叢林。高樹密集,貼地的灌木叢中傳來各種各樣小獸的聲音。 無論是霧氣,還是植物,全都帶著詭異的紫色。余洲仔細觀察過植物葉片,葉子雖然是紫黑色,乍看起來形狀正常,但翻過葉子背部,滲血般全是紅點。 余洲非常謹慎。他想起許青原多次在鳥籠中提醒,不對勁的東西不要碰、不要吃,保持距離。但身在密林,他能做的只有撕下一角衣襟,捂緊口鼻。 當務之急是找到樊醒。 余洲醒來后,忍著渾身的酸痛,循著模糊記憶移動到他們下落的地方,隨即便看見了野獸、怪鳥和怪物。 等周圍安靜下來,他從山洞中爬出,很快找到了幾棵新鮮折斷的大樹。 大樹附近有明顯的拖曳痕跡,什么東西曾摔在這里,不知是被拖走了,還是自己爬走了。 樊醒不知所蹤。 循著痕跡前進,余洲走得越來越慢。林子愈發密集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野獸與怪物,時常從暗處掠過。 余洲躲一會兒,走一回兒,逃一會兒,累得喘不上氣。樊醒就在附近,他能感受到樊醒的狀態:焦躁、混亂、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