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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令虹坐在顏莊對面,抬腿踢了踢他鞋尖。鞋尖上的珍珠一晃一晃,幾乎要掉下來。 “你不能慣著我哥哥?!睏盍詈绲?。 顏莊笑了笑,這笑容只是下意識露出來的,并未含有多少感情:“我并沒有慣過圣上,我從前只是以為,圣上還年輕?!?/br> 楊令虹便低低地罵了句:“該死的習執禮,他替我哥哥批奏章,什么事都瞞著?!?/br> 她說著說著就有點悲從中來,她明白,這其實也怪不到習執禮頭上,不過是她尋個由頭發泄罷了。如果兄長真的勤政,不用督促便能批閱奏章,那么縱然有再多的習執禮,也欺瞞不到他身上去。 楊令虹抹了抹眼睛,掌心落下幾分水跡:“廠臣,我難受?!?/br> 顏莊直直地看著她。 他伸出手,道:“殿下過來?!?/br> 楊令虹身子在坐墊上扭動片刻,還是坐到顏莊那邊去,顏莊將她摟抱在懷中,輕輕按揉著太陽xue。 “別想太多?!彼?。 可她怎么能不想太多。 無論如何,太妃是兄長的生母,太妃病了,兄長連侍疾都沒有,甚至沒讓自己的妃嬪去拜會她,連人子應該做到的事情都不曾做,那么這江山,又有什么信心能給他。 楊令虹嘆口氣,縮在顏莊懷里,閉上眼睛。 顏莊慢悠悠地拍著她的后背,如同輕拍著一個嬰孩。 · 西清宮里花木繁茂,顏莊和楊令虹走過長長的宮道,遞牌子入內。 太妃剛喝完藥,倚著繡榻休息,見二人來了,神情中帶了幾分訝異。 幾日沒見,她形容已然憔悴,白發也多了,身形似乎也瘦了,靠在榻上的時候,顯出幾分弱不勝衣的味道。 顏莊行了個禮:“莊拜見太妃,給太妃請安?!?/br> “快坐下,你們兩個怎么一起來了?” 楊令虹挨著太妃坐了,手上團扇掩面,望了一眼顏莊:“是我想來看您,特地叫了廠臣作陪的?!?/br> 太妃笑了笑。 顏莊問道:“不知圣上今日來過沒有?” “并未來,去了淑妃那里,”太妃召宮人上了一疊點心,微闔著眼,漫不經心道,“他只來過一次?!?/br> 這回答楊令虹早有準備,只是驚奇于兄長換了個人寵幸。想來也是,南氏兄弟丟失了邊關重鎮,兄長正是心中不悅的時候,這點不悅蔓延到貴妃身上,叫她暫時失寵也是有可能的。 顏莊看向楊令虹。 她心領神會,身子一歪,靠在太妃身上,雙臂環了太妃脖頸,撒嬌道:“哥哥不來,我不是來了嗎?以后我來看您?!?/br> 太妃笑著推開她,啐了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粘人了,多大的姑娘,還像個孩子似的?!?/br> 楊令虹也笑著回應她,眼神不自覺往顏莊身上溜了一圈。 顏莊手指微微一動。 他道:“圣上不來,總該叫皇后或妃嬪們來才是,太妃何不召見她們,以悅心懷?” 太妃摟著楊令虹,輕輕拍打她后背,聞言搖頭拒絕:“不了不了,楊本影沒這個意思,我召見她們,反而覺得煩?!?/br> 她直呼皇帝的名字,眉頭微微蹙起,顯然很是不悅,但這點不悅很快便被擔憂所取代。她望著桌案上堆積的奏章,輕輕呼出一口氣。 “您的眼睛可好些了?”顏莊問道。 “好一點了,可是仍然模糊,瞧不太清東西,這幾天想批閱奏章都有些難了?!碧嗔巳嘌劬?,楊令虹從她懷中直起了身子,順手挽住她胳膊。 她和顏莊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出言安慰道:“您這眼睛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千萬別難過呀?!?/br> 太妃瞧著奏章,心頭酸澀漸起,她拍拍楊令虹手臂,臉上掛了幾分無奈的神情。 她向二人講起了陳年舊事:“當年先帝病重,把這江山和兒子托付給我,我應下了,知道很難做,可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么難?!?/br> 楊令虹默然無語。 還不是因為兄長不爭氣。如果他能擔負起一國君主的責任,太妃也不至于累成這樣。 此時所有的語言都很蒼白,她只能緊緊摟抱著太妃的手臂,給她一點安慰。 太妃繼續說下去:“總歸是我養不好孩子?!?/br> 楊令虹瞄向顏莊,顏莊微微點頭,俯身道:“您不需自責,這是圣上貪慕聲色,和您沒有關系?!?/br> 太妃揉了揉楊令虹的頭。 她忽然道:“我和圣上的事情就不說了,說說你們,從你們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們倆看來看去的,莫不是瞞著我,有點什么關系?!?/br> 楊令虹只覺腦子嗡嗡作響。 她甚至活化出被太妃察覺了的后果——顏莊失寵,甚至被處置,而她自己則被禁足在公主府內,守著駙馬孤零零地度過一生。 她從未想過他們的關系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人覺察,二人眼神交流短暫又隱蔽。這個時候,楊令虹心中竟抱怨起太妃的觀察入微。 她身子縮緊了,抱著太妃的手也不禁勒緊,下意識望向顏莊祈求幫助。阿昏 顏莊并未說話,他挺直脊背坐在繡墩上,眉眼間一派平靜。 太妃便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果然是有,不然虹兒怎么會摟我摟得這般緊?!?/br> 楊令虹滿頭冷汗。 她呼吸急促起來,摟著太妃的手下意識松了,旋即又緊。她瞪大眼睛望著顏莊的方向,視線里模模糊糊一片白光,甚至沒有了顏莊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