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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令虹的臉直紅到耳根。 她刻意讓自己的聲音不帶羞澀,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為什么你會對我這么好?” 這好意洶涌而來,帶著炙熱的溫度,不似阿娘的那般溫柔,卻沉沉重重的,如同幾千斤重的橄欖。 顏莊只是笑,沒有回答。 想也回答不了,楊令虹思索。 他定是不愿欺騙自己,可事實又很傷人,他移情于她的事情,叫顏莊怎好提起。 楊令虹忽然有種沖動,想要告訴他。 她并不會為了移情而難過。她只要他的好就可以,不貪心。 可顏莊沒有開口,她也找不到說起的話頭,反而有些后悔。 楊令虹低下頭,從顏莊的角度,能瞧見盤好的發髻頂,滿戴的釵環。 她聲音輕了下來,幾乎不察:“我也想對你好,可找不到辦法?!?/br> “殿下養好身子,便是對我好了,”顏莊抬起手,輕輕搭在她肩頭,“給殿下看臟燥癥的郎中來過沒有?” “來過了?!?/br> “怎么樣?”顏莊深切地問道。 “郎中說,還好,給我開了副藥?!?/br> 顏莊點點頭,按著楊令虹肩膀,壓她坐了下來,彎腰問道:“昨日我來,那個女人說了些什么?我瞧你臉色不太好看?!?/br> “她在罵你?!?/br> “原也不是罵,我本就是個閹人,”顏莊眸光微暗,“我怕她給殿下氣受?!?/br> 可不就是給她氣受了。 楊令虹往后靠去,仰頭看他:“那是駙馬的母親,我的婆母?!?/br> “那她必然是氣到殿下了?!?/br> “為什么會這樣說?”楊令虹問他。 “駙馬欺辱殿下不止一次,三年之間,縱然是個傻子做他母親,也早該覺察了,可她并未約束駙馬,可見為人。昨日殿下神色不好,勢必是她給氣的?!?/br> 楊令虹心頭微動,忽然想要訴說。 她攀上顏莊手臂,雙頰紅若丹霞,柔柔地道:“她每次來,都叫我和駙馬和和美美的,叫我原諒駙馬,這三年間,我的確生了不少氣?!?/br> 顏莊定定地看她。 “可我昨天沒有氣到,反氣了她,還得多謝廠臣給我膽氣,”楊令虹彎起眼睛,迎接著他的目光,“我只是恨她揭你短處?!?/br> “讓她說去,我豈會怕她揭短?!?/br> 顏莊惱怒起來,白皙的面容漲得通紅:“區區老婦,按規矩見到殿下該行大禮!這般低下的人,竟敢接二連三惹殿下生氣,我必饒不了她!還有駙馬——” 他說不下去了。 他恨自己為得到長公主做出的謀劃,恨自己刻意在習執禮收錢擇婿時避開,又在人選即將確定時回來,為她挑了個活不久的病秧子。 三年間,楊令虹所受的苦楚宛如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臉上,從前對習執禮的放任如同鴆酒,日夜腐蝕著他的心。 他恨習執禮挑選了一群歪瓜裂棗,更恨自己的心思和行為,卑劣又下賤。 命里無緣莫強求,強求下來,就算不會傷己,卻會傷了他人。 “殿下?!?/br> 顏莊緩緩跪下來,楊令虹連忙攙扶,卻沒扶起。他埋首于她腿間,半晌才悶悶道:“殿下放心……殿下放心?!?/br> “我——” 楊令虹才說了一個字,顏莊已然起身,飛似的走了,她提著裙子趕到門口,只看到顏莊行遠的身影。 楊令虹有點氣急敗壞,恨他毀了這難得的氣氛。 “廠臣!” 她喚了聲,不見顏莊回頭,氣得跺腳,忽一眼望見自己的長裙上,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 楊令虹愣住了。 · 顏莊快步走在宮里。 引路的小內侍停下腳步,忐忑不安地望著他。 成年宦官難得被許入內宮,更難得聽到內宮妃嬪的哭訴,貴妃南氏的嗚咽聲從墻后傳來,楚楚動人:“圣上要為妾身的母親做主??!” 顏莊揉了揉小內侍的頭,給他一個裝著銀錁子的荷包,這孩子便喜笑顏開,行了個禮,放心地帶著顏莊繼續往前走。 南氏的哭訴依舊在繼續,顏莊嫌惡地皺了眉頭,將這聲音甩在腦后,從正門進入仙棲宮。 “圣上,妾身的母親也是一片好意,卻被長公主殿下趕走了,妾身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向圣上傾訴一下。 ”南氏泣道。 “別哭了,朕為你做主?!被实蹢畋居暗穆曇魪牡钪袀鱽?。 顏莊呵退宮人,推門而入,帶他來的小內侍嚇了一跳,轉頭跑了個無影無蹤。 “奴婢見過娘娘,失禮了,請娘娘降罪,”他冷聲說道,“一片好意?駙馬寵妾滅妻本就不該,為了妾室搶奪殿下的陪嫁之物更是大逆不道,殿下就算打死駙馬也應該!老夫人來了,一不替駙馬請罪,二不賠償殿下,什么叫好意?這便是娘娘的好意?” 南氏正哭著,聞言,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顏莊回身向楊本影跪下:“奴婢拜見圣上,求圣上給殿下做主?!?/br> 楊本影面前是顏莊,身邊是愛妃,忽然感覺很頭大。 他咳了聲:“為什么要為她做主?” “圣上容稟?!?/br> 南氏又要開口,被楊本影伸手止住。 “駙馬搶奪殿下的陪嫁給妾室使用,欺辱殿下,落了皇室的臉面,奴婢將那妾室捉拿到東廠,大刑之下,還發現了別的事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