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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墻壁擋住廊上半死不活的身影,她不知心頭是個什么滋味,愣愣地轉了頭,盯著窗外紅雨,半晌無言。 顏莊輕聲自責:“害殿下落到這般地步,是我之故。顏莊追悔莫及,只愿殿下早日擺脫駙馬,得半生喜樂?!?/br> 她突然想撇開懲治駙馬的事,去問顏莊另一個問題。 她對顏莊早有耳聞,知曉他大致脾性。 那么,他對她的愧疚,是否全然出自害了主子的事實,還是因她與畫中人的相似,帶了幾分移情? 可楊令虹偏偏問不出口。 顏莊從沉默中讀懂了什么。 他放下手臂,垂頭道:“我明白了,必不使殿下為難。這駙馬,我便先撂下他?!?/br> 第13章 等待 我等得起 楊令虹離去時,天已昏黑。 顏莊于廊上立住腳步,仰頭望向一片暗沉的天空。 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整日懶散不動彈的駙馬終于醒了過來。 南懷賜睜開雙眼,心上人失去血色的面孔旋即落入眸中。 她緊閉雙目,無聲無息,只有顫動的睫毛昭示著她仍舊存活的現實。 “楊令虹——”他實在忍不住,憤怒地大罵道,“你這毒婦!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若有本事,便殺了我??!” 他一遍遍撕扯著楊令虹的名字,顧不得喉嚨翻涌的鐵銹味道。 心上人自這嘶啞的吼叫中清醒一瞬,面頰抽動,很快又昏暈過去。 “我一介女流,哪兒會殺人,駙馬對我誤會太深了?!?/br>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一直走到他身邊,毒婦滿含忐忑不安的面容出現在面前。 她聲音細細的,又極為輕柔和緩:“駙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會對你做出如此惡毒之事呢?!?/br> “呸?!蹦蠎奄n氣得渾身發抖,噴出一口血沫。 血色濺落,點在顏莊面龐上。出乎南懷賜意料的是,他并未生氣,指尖拭去血點,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顏莊雙手捧住南懷賜的臉。他講話時堪稱柔情萬種:“駙馬,我等得起?!?/br> “我已等了三年之久,本以為還要等五年、十年,不成想如今有了少等幾年的機會,”顏莊和婉地望著他,雙手沒用半分力氣,“我等得起?!?/br> 他低下頭,面龐離駙馬更近了。南懷賜不禁厭惡地皺起眉頭,斥道:“毒婦!” 顏莊停下來。 南懷賜恨恨地瞪著他,卻見那行事陡然變得歹毒的長公主,目光柔得如一灣溪水,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別的什么。 南懷賜頓時寒毛直豎。 他有點想吐,再次指名道姓地罵道: “楊令虹,你這個毒婦,瘋子,丟人現眼的女子,呵,若教天下人知曉你所作所為,你當被史書辱罵千百年!” “我身為上昌長公主,自然是天下人的楷模,怎么會有人敢罵我呢?!?/br> 顏莊充滿柔情的目光不曾少去一星半點,身子壓得很低,幾乎要伏在他身上,竟多了點求而不得的可憐意味。 他摸著駙馬的臉,再次重復:“駙馬,我等得起?!?/br> “我勸你死心吧,”南懷賜干脆撕破臉皮,冷笑著咽下一口血,“你就是等到容顏老去,自己也進了墳土,也休想得到我分毫真心?!?/br> 說著,他視線移到婉姑娘臉上,痛苦地閉上眼睛。 顏莊起身,踉蹌著離他遠了些。 侍女仆婦們大氣都不敢出,只悄悄覷著自家殿下臉色。 顏莊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似哭似笑,半日沒有說話,直到南懷賜對著婉姑娘淌下淚水,才嘆道: “駙馬得了失心瘋,送他回偏房靜養,以后的湯藥,皆由我親手侍奉?!?/br> 幾個侍女壯著膽子上前,行了禮,抬起駙馬去偏房安頓。顏莊又叫人把婉姑娘放下來,和駙馬放到一張床上去。 他道:“婉兒與駙馬平素常在一起,感情頗好,既如此,便由婉兒陪著他吧?!?/br> 侍女們慌忙恭維道:“殿下仁慈,若是別家主母,有這樣的狐貍精,早趕出去了,誰肯留她攪風攪雨的?!?/br> “他二人情誼深厚,豈能與狐貍精相提并論?!?/br> 顏莊手撫胸口,佯怒道: “婉姑娘身子也弱,等她好些了,伺候駙馬起居的事兒就歸她管,什么時候駙馬好了,什么時候兩人再出來,明白了嗎?” 眾人頭低得不能再低,膽戰心驚道:“婢子們明白了?!?/br> “明白就好,本公主今天疲累得很,你們就都散了吧?!?/br> 顏莊邁步進屋,長簾自身后落下,遮蔽住天邊無際的昏黃。 他臉上委屈又深情的模樣轉瞬消退,屬于女子的面容只余下似有若無的淺笑。 “我等得起?!鳖伹f輕聲自語。 · 此后兩三日,似乎是駙馬和婉姑娘雙雙昏睡的緣故,顏莊心情漸趨平靜,連這具身體的月事都少了許多。 他歪在軟榻上翻閱賬本,琢磨著過段日子月事沒了,得換副湯藥補身,忽見有陌生侍女挑簾而入,手提一只小包袱,站在他面前。 顏莊一愣,抬眼望她。 這侍女年紀大了些,約莫四十,還梳著未婚女子的發髻。 他正猜測這人是誰,便見那侍女噙了淚,丟開包袱,撲到她身前,大哭道:“殿下,奴婢總算瞧見您立起來的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