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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書上有兩個名字,雷損,關昭弟。 兩個幫派的名字:六分半堂,迷天圣盟。 兩個幫派之主的名字:雷損,關木旦。 這再明顯不過是一場曾經兩廂情愿,皆大歡喜的聯姻。 只是現在,已經是恨不得要對方去死的地步了。 關昭弟的長命鎖是用銀子打的,上刻生辰八字,還有一行小字: 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我將抽屜又鎖上,在這個諾大的房間里轉了轉,床帳花紋盡皆精美,被褥都是剛剛換過的,上面繡著大片的曼陀羅。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月白色的料子上繡著曼陀羅的暗紋,她喜歡這種花。 她既已被禁足,這些是誰給她送來的? 我又在書架上找著了一幅畫像,畫技稱不上頂尖,卻也還好,落款:雷損。 她的丈夫就是雷損。 我走到房門前,拉開門,這門竟然沒鎖,外面是個小院,院門緊閉,院中盛開著大片的曼陀羅花。 我走到院門處,再一拉,紋絲不動。 關昭弟的自由到這里為止了。 我回了房間,恢復成關昭弟之前打坐的姿勢,試著運功,一種軟綿綿的無力感從丹田里漫出來,我不由驚訝,因為這具身體的內力,我居然是可以用的。 莫非是因為關昭弟其實還沒死,所以我才能用的么? 我伸手點了自己幾處xue道,嘗試著將毒逼出來,只可惜這具身體中毒日久,底子又損了太多,一時成功不了。 我試完已是晚間,我正想起身,就聽到門被人敲了三下,很有耐心,不急不緩:“夫人?!?/br> 我沒回答,依著關昭弟那脾氣,這樣沒什么大驚小怪,進來的依舊是白天的那個少年,這次他手上端了飯菜,輕手輕腳走進來,放在桌子上。 少年垂手立在一邊,我正要開口趕他出去,眼前一黑,我的視野已經變成了一片暗色。 “我”身子一晃,從床上倒下來,少年一驚,忙伸手去扶。 關昭弟醒了過來,伸手輕推,少年就松了手,她看了看屋內已燃起的燭火,像是有些疑惑。 我真的可以感知到她的情緒。 少年輕聲道:“今天廚房做的幾個菜,都是您愛吃的,您……” 關昭弟聲音和緩,道:“你費心了?!?/br> 她似乎并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自己站起來走到桌子旁坐下,她道:“飛驚,你也坐下吧?!?/br> 少年低頭道:“屬下不可僭越?!?/br> 關昭弟嘆道:“許久都沒有人跟我說些話了,你就當是命令?!?/br> 少年仍道:“屬下不敢?!?/br> 關昭弟笑道:“是了,你雖名義上是隸屬于我的,但終歸是雷損救回來的,我的命令,你是不敢聽的?!?/br> 少年卻道:“夫人錯了?!?/br> 關昭弟并不生氣,看著他,少年道:“第一,總堂主吩咐屬下,除了不能讓夫人出這個院子,夫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切都不可違逆您?!?/br> 關昭弟道:“第二呢?” 少年道:“屬下是夫人的人,夫人要屬下去死,屬下也是心甘情愿的?!?/br> 關昭弟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才道:“當真?” 少年俯身道:“屬下字字為真?!?/br> 關昭弟笑了,輕聲道:“你坐吧?!?/br> 少年這才坐下,關昭弟遞給他筷子,道:“你還沒有吃吧?” 少年低頭不敢應,關昭弟道:“要你在我和他之間夾著,的確是難為你了,可我這里人都已經走了大半,也只有你留著?!?/br> 少年道:“夫人對屬下有知遇之恩,屬下做什么都是應該的?!?/br> 關昭弟道:“我如今無權無勢,對你能有什么知遇之恩,雷損才是你的伯樂?!?/br> 她忽然低聲道:“你近日出計讓他重創了‘烏船幫’,收服他們老大‘水上飛魚’,他對你可有獎賞?” 少年面上閃過一抹驚色,關昭弟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什么知道‘烏船幫’滅了?這群人號稱有仇必報,絕不會讓仇人活到七天之后,所以他們一定會動手,一定會敗。而若是陳鱗死了,他養的毒飛魚早就飛滿六分半堂了?!?/br> 少年沉默了兩秒,道:“屬下的確日前提到過總堂主要對付陳鱗的事情……只是,夫人怎么知道是我?” 關昭弟道:“姓陳的詭計多端,當年在老堂主雷震雷手下都能掙得一條命去,六分半堂里能對付他的只有你和雷損兩個人,雷損只能殺他,而能出計收服他的,只有你?!?/br> 少年安靜地低著頭,我都有些好奇他為什么還不抬頭了,他道:“是……總堂主賞了我一千兩黃金?!?/br> 他承認得也相當痛快。 關昭弟道:“烏船幫久踞黃河之濱,幫中人大多數是當地的漁人,不說開封府府尹收不上一分錢,就連老堂主,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拿下來,你給六分半堂立的功,是幾年來最大的一件?!?/br> 她不急不緩地說完,又道:“可他居然只賞了你些金子,你知道是為何嗎?” 少年道:“屬下不過一拙計,總堂主對屬下已經是厚賜了?!?/br> 關昭弟笑道:“按功勞,你不說撈個堂主當當,也該在六分半堂分個院子,前呼后擁,哪里還用得著伺候我?雷損這么損你,多半是顧忌他雷家那些蠢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