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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并不需要轉一圈。 我抄最近的路走。我來這里的半個月,已經大概把地形摸清了。出萬馬堂有一條最近的路,出去之后再走上一段,就是個小鎮子,原主的胭脂香粉,很多都是從那里買的。 而蕭老板的客棧,還在離那鎮子更遠的地方。 外來人來到這茫茫無邊的邊地,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蕭老板的客棧。 我騎著馬疾行,若不快一些,天黑之前我是趕不回萬馬堂的。 荒漠上風起,卷起黃沙漫天,將四邊的天際都被籠罩在里面。 漸漸地我看到,在我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衣的瘦削的人影。 那人走得很慢,我注意他,是因為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一只腳先邁出去,另外一只腳再跟上。 這人是個跛子。 他就走在我正前方,我撥轉馬頭,從他身邊的不遠處跑過去,我不經意地向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少年的臉。 我也看到了他的刀,他手里緊緊握著的黑色的同樣刀。 那一定是把好刀。 只是一個瞬間,我就轉過了頭,繼續往鎮子上去。 鎮子已經離得不遠了,鎮上人不雖算多,但我還是扯住韁繩,打算讓馬停下來。誰知這馬卻忽然不聽我的話了,甩著脖子試圖擺脫控制,一下子就要把我顛下去。 我緊緊抓著繩子不松手,下一刻馬就發了狂,長嘶一聲,四蹄放開,就朝著街道上沖去。 這馬簡直瘋了。 路人遠遠看見,驚得四散而逃。馬芳鈴在邊城有個外號,叫做胭脂虎,性格刁蠻,她的馬也有個外號,叫做胭脂奴,都是這些百姓們不想招惹的存在。 但她刁蠻歸刁蠻,人其實還不算太壞。 否則她的外號就不叫胭脂虎,而是叫吊睛白額母大蟲了。 我見怎么馴服都沒用,這馬反而更瘋了,眼看就要沖向一個茶攤子。我右手衣袖中便劃出一柄短劍來,利刃出鞘,朝著馬脖子狠狠刺去。 就在那一刻,我手中的短劍像是碰到什么東西,“錚”的一聲被彈開去。 自然不會是什么風沙石頭大吹歪了我的劍,而是有人出了手。 我劍一脫手,另一只手的韁繩也抓不住了,馬兒前蹄揚起來,我身子一歪,就要朝下摔去。忽然間前方茶攤子上一個人影飛身而起,欺近我來,一把攔腰將我抱起,落在地上。 我已認出剛剛阻了我的劍的人就是他,立刻就想推開他去殺了那匹馬。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馬有靈性,何必殺它?” 我實在沒想到在這唯萬馬堂之命是從的地界,還能有敢對萬馬堂大小姐動手動腳的人,我沒跟他廢話,另一只手朝他臉上摑去,卻被他也抓住了手。 那棗紅馬得此機會,一路跑走了。 只留下我和這欠打的男人還有一地的圍觀群眾。 我深深吸了口氣,若我武功還在,我能把他打死再救活,救活再打死,但我現在非但沒有了上一世的功夫,連馬芳鈴的武功果然也不能用了,這具身體的反應速度和攻擊速度遠遠落后,我對付不了他。 我冷冷道:“松手?!?/br> 男人年紀不大,少年模樣,面貌英俊,雖臉上帶著笑,卻并不讓人覺得親近。 他松了手,我后退一步,秉著維持萬馬堂大小姐刁蠻人設的初衷,一馬鞭子就朝他臉上抽去。 理所當然地又被他握住了。 少年氣定神閑,眼睛毫不避諱地看著我的臉:“一個女孩子如果喜歡拿馬鞭子抽人,那她的漂亮也會打折扣的?!?/br> 我沒動怒,學著他那自得的語調冷聲:“那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如果自作聰明攔了別人的劍,又覺得自己不該被打,他該打什么折?” 少年依舊看著我的臉,仿佛覺得賞心悅目:“什么折?” 我道:“當然是把他的腿打折?!?/br> 我使勁將鞭子抽回來,他卻像是沒反應過來,鞭子在他的手里磨過,頓時留下了一條紅色的痕跡。 我威脅地朝他一笑:“你等著?!?/br> 少年竟然點點頭:“我等著?!?/br> 我再沒賞他一個眼神,轉身就走。所幸蕭老板的客棧已不遠了,我走著過去要不了多長時間。 至于回萬馬堂,我是不擔心的,就算沒了馬,這里從早到晚都有萬馬堂的馬師來來往往,哪里捎不回去我一個大小姐。 只是這里晚上的風太冷了,夜太寒了。 我討厭看到這里的夜晚,只想在它到來之前入眠。 我將馬鞭綁在后腰,順著這條街道走到尾,轉過一個彎,再走過一條街,穿過一條小路,繼續往碎石黃沙里走了一會兒,遠遠地,看到了客棧。 蕭老板的客棧就叫客棧。 也或許它根本就沒有名字。 這里是每個萬馬堂的馬師們,每個來邊城的江湖人都要來逛逛的地方。據說這里什么都有,賭場,青樓,擂臺,酒坊,一切讓刀光劍影里的亡命之徒們滿足,消遣,甚至發泄的東西,這里都有。 我初來時有些自暴自棄,但后來好歹振作了一點兒,暗自打探情況,總是能聽到那些馬師們提及這兒。 他們的口中最常說道的,除了這客棧,還有客棧的兩個人。 一個是老板蕭別離,一個是邊城第一名妓翠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