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我們走進里屋,這里的裝飾更有中原的風格,更掛著好幾條漢人的裙子,脫不花嘆道:“云姑娘,你如果穿上這些裙子,一定很美?!?/br> 她三句話不離張丹楓,神色間失落之意更濃。我道:“你也很漂亮?!?/br> 脫不花雖然是胡人,卻也是個另有風格的美人。她聽我的話,笑道:“謝謝?!?/br> 她的神色又變得憂愁起來:“可是,只有美貌是不夠的。丹楓哥哥這人……我從小就認識他,再知道他不過了。只有長得漂亮,他萬萬看不上眼的。你一定不止是個美人,就算沒有上好的武功,你也一定看過許多的書,他引什么經據什么典,你一聽就能知道。他想做什么事情,你也總能猜中他的心思?!?/br> 我有些啞然,又道:“他難道就沒有對你動過心?你們門當戶對,再合適不過了?!?/br> 脫不花笑道:“他是漢人,我是胡人,何來的門當戶對?何況我父親和他父親是政敵,他恨瓦剌殘殺大明百姓,就算我穿了漢人衣裳,學了漢話,他也從來都不好好看我一眼的?!?/br> 她轉過頭去,竟然無聲地哭泣了起來。我不知該怎么安慰她,難道說你放心,我跟他可能也沒什么結果的?真正適合張丹楓的人,是那位已經領進家門的澹臺姑娘? 好在脫不花性格并不多愁善感,一會兒她就放下了張丹楓的話題,跟我聊起其他的。我向她講中原的風景,她聽得也很入神,言語間已然把我當朋友了。 我在她屋中躲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脫不花便出去,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她回來向我道:“你哥哥我已經叫人悄悄送出府了,就在府后的那片林子里,我爹沒來得及審問他,他沒什么大礙?!?/br> 我向她道謝,脫不花又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糾結,她道:“我爹爹這幾天來,一直都在謀劃著向大明進攻,大概……就在明年開春,要向大同進軍,云姑娘,你幫我把這消息告訴丹楓哥哥?!?/br> 我心下訝異,道:“你為了他,要和你父親作對?” 脫不花搖搖頭:“不止是為了丹楓哥哥,我也不想瓦剌和大明打起來的?!?/br> 我扮成脫不花的侍女,出了府,果然在林子里找到了云重,他看起來只是昏迷了,并沒有什么大礙。脫不花不能久待,同我告別回了府。 我帶著云重回了下榻的客棧,把他扶回房間,云重醒了,猛地坐起來,我給他倒了杯水,把昨天的事情和他說了說。 云重面色大變,立刻下了床:“玆事體大,我要即刻回國,面見圣上?!?/br> 他忽然回過頭來道:“阿蕾,你是不是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張丹楓?” 我道:“脫不花原本就是要告訴他的,他應該知道?!?/br> 云重冷笑:“就算如你所說,他不會對付大明,可他的父親也不會嗎?”他一步步地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道:“也許你不記得家仇,可我希望你能記住,你跟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會讓大明百姓家破人亡,人無家國,何來情義?” 我并不愿意相信他的看法,我道:“哥哥,你跟了他一路,他為人如何,你有看到嗎?” 云重沉默了一下,竟然嘆了口氣,苦笑道:“也許他不會,可也許,他身不由己呢?” 云重臨走前,我將尋回來的青冥劍給了他,告訴他我不僅失了憶,而且也早把師門武功忘光了,玄機門若不放心,盡管來廢。 我不是云蕾,不想跟玄機門有什么瓜葛。云重拿過劍,低著頭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獨自一人,客棧不遠就是張府,我呆了幾天,終于呆不下去了。 我該去見一見張丹楓。 我挑了個沒月亮的晚上,從后院圍墻處翻進府里。但見院中隱隱燈火下,亭臺樓榭恍若江南,竟與那幅畫里所繪別無二致。 我順著小路走到盡頭,前面是一處小院,我聽到里面有人的聲音,像是在談話。 我悄悄湊近,聽里面有人道:“……近來也先動作頻頻,不斷向國主請戰,我看他是按捺不住了?!?/br> 又有人道:“自王振一死,明朝皇帝無心政事,幾位主政大臣都被他找借口罷免了,非但如此,他還寵信起王振黨羽馬順來,如此下去,大明國將不國了!” 另一人道:“大明不國,卻也是我等之機。主公早就有意謀奪中原,只是不忍戰禍起,涂炭生靈。此事于我等是有利之機,該如何做,還請少主示下?!?/br> 我聽到“少主”那個詞時,就屏住了呼吸。然后,我聽到了張丹楓的聲音。 “中國有難,斷無聯外御內的道理?!睆埖鞯穆曇舨患辈痪?,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明廷氣數未盡,我等若趁人之危,有違天和?!?/br> “可是主公那里……” “父親那里我會去說,他雖多年執念復國,但還能斷是非,明輕重?!睆埖鞒聊艘凰?,又道:“當此之時,不得輕舉妄動?!?/br> 我探出頭看去,那幾人齊聲應是,而后又談了幾句,便一起退下去了。張丹楓負著手立在寒風中,良久,轉身坐在院中石凳上,倒了杯茶。 他輕輕吹散了繚繞的霧氣,笑道:“還不出來?” 我抿了抿唇,輕手輕腳地后退,卻見他袖中一動,兩道寒芒朝我射了過來。 我閃身避開,暗器打在樹枝上,震落了一樹的落葉。我繞過樹,想找個機會逃走,一轉頭白色的人影已到我跟前,一掌便朝我肩上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