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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有些存糧,丁典一個單身漢自然不會烹飪。我住在這里后,時常做些飯,他總是沉默地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后守在高處放哨。 秋天寒意漸重,我夜晚睡不著,便打開窗子向外看。丁典睡的地方是一處高地上的石頭旁,正是風口。我看他已經睡著了,就拿了件披風輕輕走到他身邊,給他蓋上。 他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清冷。在看到我時,不知是否是錯覺,那雙眼睛里居然浮現出一點柔和。 我道:“我們要一直呆在這里么?” 丁典搖搖頭:“長久呆在一個地方并非安全之計,我在城東還有一處藏身之所,再過兩天,我探查好了情況,我就帶你到那里去?!?/br> 我點點頭,正打算轉身回去時,丁典一下子起身,沖到我身前。 我被他忽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轉頭卻見密密麻麻的火光自不遠處亮了起來,有人在高聲叫道: “丁典,你逃不了了!” 丁典一下子將腰間的劍拔了出來,對我道:“別怕,我護你出去?!?/br> 我點點頭,片刻之間,那些人已經圍了過來,聲勢浩大,足有一百多人。我總覺得其中有一些人讓我覺得熟悉。丁典立在我身前,冷冷道:“你們要的人是我,若還自詡為一條好漢,就不要為難這姑娘?!彼惶嵛业纳矸?,接著道:“放她走,丁某自會與你們分說?!?/br> “丁典,你倒真好本事,連凌大人的千金都擄來?!睘槭啄侨岁庩柟謿獾乜戳宋乙谎?,不等我想起來他們是誰,丁典已然與他們纏斗起來。 我躲在他身后,頃刻間已有幾人死在他手下,剩下那些人心生忌憚,不敢靠得太近。丁典的劍尖上已然沾了血,與那些人又對峙起來。一片死寂間,忽然聽得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霜華,你還不動手么?” 聽到那個聲音,我只覺得全身血液在一瞬間都停止了流動,抬頭沖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不可置信地失聲道:“爹?!” 丁典猛地轉頭看我,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冷箭從后面飛來,釘入他的肩膀。 他踉蹌了一下,用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那些人見狀又向他攻來。我怔愣地立在那里,我的老爹立在人群外撫著胡須,他穿著一身天青色的常服,精神矍鑠,神采奕奕,此刻正冷冷地看著丁典:“若不是我細心籌謀,只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抓得到你,丁典,你倒當真有情有義!” 他嘴上贊嘆著,卻冷眼看著那些江湖人圍攻丁典。我將他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絲毫沒有重傷虛弱的樣子。 他向我瞥過來:“霜華,還不過來?” 明明他在叫著我的名字,我卻覺得無比陌生。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穆飛鷹的臉,閃過他平日里的那些親信的臉,最后換成小菊倒在我懷里渾身是血的模樣。我猛地轉身,看向正在激斗的人群,丁典面色隱隱發黑,動作也遲緩起來,那箭上有毒! “爹,你這是做什么?”我猶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但當我看到從他身后走來的人時,一顆心都冰涼下來。 那是穆飛鷹!他此刻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立在他身后,一眼都沒有多看我。 這是一場騙局,一個針對丁典的騙局——從我將丁典救起的那刻起,或者是后山小樓被燒的那刻起,這場騙局就已經開始了。 小菊的死,只不過是將這場戲做得更加真實的道具而已。 一聲刀劍劃過皮rou的聲音響起,丁典的背上已經挨了一刀,血從他身上流下來,滴在地上。 我不懂,我實在不懂他為何要這么做,我差不多已經將他當做親生父親來敬愛,他究竟為了什么利用我。 “老大,丁典已然支撐不了多久了?!蹦嘛w鷹站在老爹身后得意地道:“只要抓住了他,連城訣想必唾手可得!” 連城訣! 我站在刀光劍影里,第一次真正明白了這三個字的魔力。 刀劍擊打的聲音漸漸停息了,丁典被七八把劍架在脖子上,被壓在地上,他倒下之前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無喜無悲,仍舊如我初見他時那般。 我回了凌府,呆在自己的房間里。離開不過數日,我卻覺得這里如此陌生。一轉身,仿佛小菊還站在那里,愁眉苦臉地替我挑著帖子。 丁典被押去了知府的大牢,他被抓的事被嚴格保密起來,恐怕其他人做夢也想不到,他們夢寐以求的人會被關在官家的大牢里。 我無數次地想起他的眼神,黑得仿佛無風無月的夜,清明得卻像晨星。 我在房中呆了幾日,老爹終于安排完了事情,有空來見我了。 我不知我是怎么有勇氣反抗他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我能用的辦法都用了,我求他放了丁典。 “我養你近二十年,你竟如此吃里扒外!”他一把將桌上的茶水揮掉:“滾!我凌退思沒有你這不成器的女兒!” “爹,娘知道你這么做會傷心的?!蔽夜蛟诘厣?,用我最后一張籌碼。 他冷笑一聲:“你倒也學會用你娘來威脅我了?” 連城訣這三個字,仿佛一副毒藥,將我熟悉的人變成陌生的樣子。 我求了老爹許久,還是沒有能讓他放過丁典。我倒是從那些手下口中得知丁典死不招出連城訣的下落,連老爹也拿他沒有辦法。 老爹拿丁典沒有辦法,看見我一次糟心一次,他手一揮,隨意給我安排了個親事,就要把我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