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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漁揚眉淺笑,居然悠悠道:“是又如何?” 明明是她的女兒,明明也沒發怒,竟有著睥睨天下的威儀,讓他如同面圣時一般,打心底生出畏懼。威北候的腦筋打了結,有些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以前不是好好兒的么?在內宅,傅晚漁分別與李氏、賈姨娘相安無事,歷來如此。這次怎么就揪著賈姨娘不放了? 賈姨娘和傅晚瑩哭哭啼啼走過來,前者也真豁得出去,徑自跪倒在傅晚漁面前,哀求道:“大小姐,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您好歹提點幾句?!?/br> “你這是做什么?”威北候現出痛惜之色,抬手去扶賈姨娘。 賈姨娘卻一把推開他,“侯爺,錯全在我,讓大小姐給個準話,發落我便是了,可晚瑩是無辜的,沒必要為了我著急上火?!?/br> 傅晚瑩并不規勸,反而跪倒在賈姨娘身側,仰起臉,哀哀地望著傅晚漁,“大姐,是我想要去見外祖母,一早央求父親,父親同意了,也不知怎的就惹得你不悅了,你罰我吧?!?/br> 威北候痛心不已,望向傅晚漁的時候,立刻又恢復了暴躁的神色,“滿意了沒有?你還要她們怎么樣?把你的人撤走,讓她們去賈府!”擺出了無論如何都要為愛妾次女撐腰的架勢。 傅晚漁聽著他們一句人話都沒有,生平第一次,想親手賞人幾個大耳瓜子。她總算是明白,身體原主的壞脾氣是哪兒來的了。 她自是沒動手,也不屑與他們理論,身法輕巧地移開兩步,轉身回房之際,語氣清冷地道:“不干不凈的東西,離我遠著些?!?/br> 威北候臉色鐵青地怒吼:“傅晚漁!” 傅晚漁心想氣死你算了,因而又道:“我沒閑情對牛彈琴。您再執迷不悟,可以與我動武?!闭Z畢,揚長而去。 回到房里,綠蘿輕聲道:“三少夫人,府里一定有人得了錦衣衛、暗衛的吩咐,隨時通稟與您有關的事情。甚至于,有暗衛在府里盯梢。您沒顧忌隔墻有耳,是想把事情鬧大么?” “小打小鬧有什么意思?”傅晚漁笑著解下素色斗篷,俯身摟了摟迎過來的無病,“你快去給夫人加派幾個侍衛,在正房外面守著。只要侯爺跟夫人找轍、拿她撒氣,侍衛就可以往死里揍他?!?/br> 綠蘿噗嗤一聲笑出來,“奴婢曉得,斷不會讓夫人受委屈的?!痹倔@疑不定的心情,一下子峰回路轉了。 傅晚漁陪著無病到庭院中玩兒。 對眼前的事,她一點兒都不擔心,之所以做這些,是應該讓傅家早些有個勛貴之家的樣子,如此,傅仲霖、李氏、傅季霖也能早些過上平寧的時日。 以前的傅晚漁不曾出手,也是出于對婚事的權衡:賈姨娘再不成體統,也不敢干涉傅仲霖與她的姻緣,但在李氏為兄妹兩個張羅親事的時候,一定會不遺余力地拆臺。 這種局面在出嫁之前,可謂正中下懷:連制衡的手段都不需用,兄妹兩個的親事就能始終定不下來,她也就得了自己物色人選的時間。 明知李氏、傅季霖無辜而漠視,是因著一份嫡女對繼母本能的抵觸。 明知威北候混帳得該活活打死,明明有機會使絆子也放棄,則是因著一份女兒對父親本能的寬容。 現在的她已沒了寬容之心,自是可以無所顧忌。 至于這般的無所顧忌,則是因為外院的護衛大半是傅仲霖與她親自調/教出來的精良人手。在平時,這些人如常當差,不摻和任何是非,只在遇到需要動武的事才被調度。因著從沒有過明面上窩里斗到動武的是非,這些人倒也沒引起誰的忌憚。 當然,傅家這種真正亂七八糟的局面,要感謝威北候的有勇無謀:到了沙場上,魯莽又自以為是,皇帝用過兩次就視為棄子,讓他去了五城兵馬司,任西城指揮使,做巡城捉賊火禁那些只需聽從調遣的差事。 如此一來,威北候常覺不得志,當差都渾渾噩噩,哪里有心情整治門庭。慢慢的,兄妹兩個在外院安排的人手越來越多。 而與之相反的是,傅晚漁在內宅并無心腹——可靠的那些,都陪嫁到了顧家,離開一段再回來,便是客。這就使得她住在娘家,卻要千防萬防,避免人在衣食起居方面下毒手——有些人雖然蠢得要死,膽子卻大的驚人。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她只能加速行事,不給賈姨娘、傅晚瑩做手腳的機會。 下午,順天府和族里的人相繼到來,威北候要請他們離開,在傅晚漁態度強硬的堅持下,開了賬房,有條不紊地查賬。 隨后,族里兩位長輩過來了,喚威北候到花廳喝茶、說話。 不需問,這是傅仲霖的意思,知曉了meimei的打算,連這般細節都考量到了,讓她不需面對父親的無理取鬧。 那么,這樣看的話,他是真的見好了,若非如此,他的親信不會原原本本地告知此事。 傅家查了三日的賬,結果是賈姨娘在三年內私吞了府中五萬兩銀錢,做的假賬很有些意思: 一匹杭綢要五百錢一尺,一個寶石手釧要五百兩,一對兒黑漆梅瓶要八百兩——諸如此類,一概查無此物,查無去處。 這種等同于敷衍傻子的假賬,也的確是賈姨娘做得出的。在那時,她怎么會想到今日,那些賬只是讓威北候看的。經手的管事明知不對,卻知曉照實稟明侯爺沒有好下場,索性一面敷衍地做賬,一面知會了傅仲霖和傅晚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