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么看風景。

    不知過了多久，葉自舒才聽到他問：“為什么不怪我？”

    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還在說剛剛的問題。

    “為什么要怪你？”她反問，“剛剛不是說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br>
    “是因為我, 才會受傷?！痹S煙川又說，這次說話的聲音有點低。

    葉自舒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無聊且沒有意義, 她不太明白為什么許煙川要糾著這個問題不放, 她嘆了口氣, 說：

    “責任不是這么攬的，如果是你踹我一腳，我摔了受傷了，那肯定是你的問題。我受傷的原因, 是因為我走路沒有看路。就算不是因為給你找糖，也會因為別的什么吃飯啊、逛街之類的原因摔的?！?/br>
    說到“找糖”兩個字，她沒看他，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對了，星星糖，好吃嗎？”她直接轉移話題。

    她送了那么多瓶，寢室空桌上都擺滿了，他知道她問的是哪瓶。

    許煙川輕笑，不知是因為糖，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臉上神色不再沉重，輕松很多。

    “好吃，謝謝?！?/br>
    葉自舒擺手，“好吃就行?！闭f到糖罐，她突然聯想起一樣東西，“哎呀，檀香木盒！”

    “什么？”

    “奶奶送的鐲子！”葉自舒看著他，“我本來鎖抽屜里，準備拿下來的，結果剛有點怕，忘了?！?/br>
    “拿下來做什么？”許煙川不解。

    “還你啊?！比~自舒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那是奶奶給你女朋友的?！?/br>
    許煙川不說話了，就這么盯著她看，直到看到她不好意思的別過眼去。

    他才說：“是給你的，你收著?！辈⒉皇巧塘康恼Z氣。

    葉自舒摳著扶手上面的鐵皮，碎屑紛揚落下，良久，她才“哦”了一聲。

    “你剛剛說怕？”

    “??？哦，”葉自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寢室只有我一個人，你剛打電話，半天不說話，電話里又有風聲，挺嚇人的...”

    她說著說著，好像意識到自己因為一個電話就被嚇到，有點丟人，略低下頭，聲音也逐漸降低。

    不自覺的，許煙川唇角帶了抹笑。

    “肚子餓不餓？”

    葉自舒還沒說話，肚子里的聲音恰到時候地響起，她有些哀怨地嘆氣，去看許煙川，果然，他臉上笑意更甚。

    “看來是餓了?！边@次連聲音里帶了笑意。

    葉自舒是真的餓了，昨天中午根本沒胃口，晚上吃的清淡，她本是喜歡重口、愛酸甜的人，昨晚基本沒怎么吃。今早的醬香餅就吃了兩口，豆漿都沒喝完，又和許煙川離開。

    算起來，兩天都沒怎么好好吃過東西。

    “你想吃什么？”她刻意忽略許煙川面上的打趣，問。

    “吃你想吃的吧，”許煙川嘴角笑意不減，“省得等會兒又肚子叫?！?/br>
    ... ...

    葉自舒選了燒烤。

    學校門口的李記燒烤，做法是將各種新鮮食材先烤又煎，再加上各種醬料，制成糖醋麻辣味的綜合味型，葉自舒肚子餓時，總是第一時間想到這家。

    要不是燒烤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她恨不能每天吃。

    李記燒烤在學校正門門口，而他們現在在后門，定下要吃的東西后，兩個人一同從后門去正門。

    中途路過記憶墻，葉自舒朝墻的方向指，“你知道記憶墻嗎？”

    許煙川低頭瞥她一眼，“同學，我在漫大已經讀書三年了?！?/br>
    漫大的人，誰會不知道記憶墻？

    葉自舒笑，“我還以為你就每天學習，什么都不知道呢。那你知道記憶墻，知不知道，那上面很多你的名字？”

    “不知道?！痹S煙川轉頭朝記憶墻看去，一整面的墻壁，已經分不清之前是什么顏色，墻面被五顏六色的、粗細不勻的字體填得滿滿當當。

    他只知道漫大有記憶墻這個特色，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寫什么，畢竟他沒有什么珍貴到值得去專門記念的東西。

    “都是你的名字呢?！比~自舒說完，又很輕聲地說：“也是，你都不在意?！?/br>
    許煙川臉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誰在上面寫了他的名字，與他無關，走了兩步，他突然問：“你寫過？”

    果然，葉自舒避開他的視線，她刻意指著旁邊的巨型紅色郵筒，“那個是失憶桶，你有沒有玩過？”

    許煙川臉上帶上副了然于胸的神色，她真是，一舉一動都非常明顯。

    他唇角彎了彎，跟著她話題走，“怎么玩？”

    “就是把你想要忘記的事情寫在信封上，然后投進去，投進去了，想要忘記的東西，就會被忘記?！?/br>
    葉自舒很認真地給他解釋。

    許煙川聽完，沉默幾秒，然后淡聲說：“沒用的?！?/br>
    如果想要忘記的東西，真的有那么簡單就能被忘記就好了。

    這個紅色郵筒，是可以忘記那些記憶的人，才會去玩的。

    有些記憶，根本忘不掉。

    他走在她身邊，聲音很輕地從耳邊出來，但莫名的，葉自舒覺得話里的語氣很重。

    她微微側身，明明穿著很薄的白襯衣，她卻覺得他像是被什么壓住了，顯得整個人都特別疲憊。

    她想說點什么話來安慰她，聽了很多遍的錄音很及時地在耳邊響起，葉自舒嘴巴張了張，還是閉上。

    她不能說安慰的話。

    肚子又咕咕兩聲。

    許煙川感覺自己從逃無可逃的疲憊中脫離了出來，很神奇的，居然是因為某人肚子餓的聲音。

    “你肚子餓都會叫這么大聲嗎？”是真的很好奇的語氣。

    葉自舒聽到他問，哀怨地捂住臉。

    許煙川莞爾，不用看他都知道她臉一定紅成一片。

    “因為這兩天都沒怎么吃飯...”她聲音小到，一不仔細聽，就會散在風里。

    許煙川微怔，然后垂眸看她。

    她依舊兩手捂著臉頰，還是對剛剛肚子里發生的聲音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說沒吃飯的口氣，就只是平鋪直敘地表達而已，仿佛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明明有的。

    許煙川轉過頭，女人穿著湖藍色的襯衣裙，頭發是墨一般的黑，像綢緞一樣，鋪在肩頭。

    許煙川做事一向隨心所欲。

    他伸手，放在她頭頂，揉了揉，手感也很好。

    “那就走快點，”他收回手，腳步加快了些，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走到她前面。

    又忽然轉身，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朝她翹起嘴角，“免得肚子又叫?！?/br>
    不過短短的時間，竟然能轉換這么多種情緒。

    很奇怪的，葉自舒感到，她以前暗戀的許煙川，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有種在掀開霧蒙蒙的濾鏡，看到真實的許煙川的感覺。

    不能掀開，葉自舒右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在心里對自己說，因為不重要，她只需要，做她該做的事。

    她思緒復雜的垂眸那刻，許煙川眼底笑意更濃。

    以為她害羞。

    ... ...

    李記燒烤攤。

    葉自舒和許煙川相對而坐。

    已經選好了餐，燒烤攤上的濃郁香氣時不時飄來。

    葉自舒只能餓得不停喝茶水。

    而許煙川，時不時戲謔地看她。

    “別看了，”葉自舒臉頰浮起兩朵紅暈，“不會再叫的?！?/br>
    喝了熱茶水之后，胃里有被熨帖到。

    燒烤很快上來，葉自舒沒再管許煙川，埋頭苦吃。

    一整個鐵盤的糖醋燒烤，很快便少了個尖。

    許煙川本來沒什么胃口，也沒打算吃晚餐。

    見她吃得這么香，仿佛是什么絕世美味，沒忍住，也動了筷子。

    一頓燒烤，兩個人吃得酣暢淋漓。

    許煙川不愛吃辣，糖醋麻辣雖然糖醋味更重，麻辣味也不輕，他吃著，額頭上沁出隱隱的汗珠。

    嘴唇也像涂了胭脂般，微微泛紅。

    即使是心態已然變化如斯的葉自舒，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是秀色可餐。

    “許煙川，”她托著腮，看他吃了會兒，忽然問：“要不要玩個游戲？”

    許煙川抬眼，嘴里嚼著東西，他沒開口，眼神示意她開口。

    葉自舒像是想了想，“打分游戲。就是朋友之間的關系打分?！?/br>
    許煙川咽下口中東西，放了筷子。

    “誒，”葉自舒伸出手掌，掌心對著他，“不用那么正式，”她沉吟幾秒，“就只是，玩個游戲而已，輕松一點，我先來猜猜，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吧，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