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竟然暗戀我 第72節
在這個世上,唯有兩人的字跡,她只消一眼就能認出。 一個是葉濯的,飄逸灑脫,自帶風骨;一個是師父的,遒勁雄渾,力透紙背。 這字條,是師父寫的,卻不是在正常情況下寫的。 師父常年習武,手指腕骨頗有力氣,筆鋒硬朗剛直,斷不會寫出這種綿軟無力的來。 那最后一個“念”字,筆端甚至是發顫的。 他受傷了,且傷得不輕。 阿穆達從趙明錦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不過她沒立時反駁,已是最大的異樣。 “想必趙將軍是認出來了,這位故人可是想念將軍的緊?!?/br> 趙明錦垂眸,斂下眼中風起云涌,再抬頭時,眸底一片清明:“一張沒頭沒尾的字條,怎么,想用這個威脅我?!?/br> “怎能說是威脅,小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br> 阿穆達果真是長進了,沒一再強調確認,也沒被她的掩飾蒙蔽,而是徑直按照早已設定好的繼續說著。 “這人還讓我捎一句口信與將軍,”他一字一頓地道,“莫要相信閑王?!?/br> 呵。 “且不說那字條是誰寫的,就說捎的這句話,”趙明錦雙臂環胸,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他,“不信閑王,難道信你?一個拿張字條準備威脅我的人?” “你若愿相信小王,小王自是榮幸之至,總之好心提點將軍一句,”阿穆達抱著挑撥離間的目的不放松,“這南淵的天下,皇上守得、太后守得,甚至你也守得。唯獨閑王,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守,而且……他也不會守?!?/br>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再者,葉濯守不守南淵,與他有半吊錢干系?況且葉濯一人,可抵千軍萬馬,若南淵沒了葉濯,阿穆達這廝恐怕早暗搓搓的放炮仗慶祝了,還會“好心”的提醒她做提防? 自己傻就罷了,以為旁人都如他一般傻可就不對了。 趙明錦決定讓他見識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挑撥離間。 她勾起一側唇角,笑的有些邪氣:“這些話,是有人教你說的罷,若我沒猜錯,這個人是……”聲音一頓,唇齒將那兩個字咬的既重又清晰,“馮檢?!?/br> 阿穆達結結實實地愣住。 果然是他。 其實,若阿穆達顛倒了這些話與拿出字條的順序,她還不能這么快猜出來,畢竟之前葉濯同她說起當年之事時,她還琢磨著幽州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馮檢估摸著早死了。 如今前有師父的字條,后有他的挑撥離間,她便不得不往馮檢身上猜了。 師父與馮檢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她現下還無從得知,但當年離谷時,師父讓她去京城找錢炳文,而錢炳文與馮檢有牽連,他們費盡心機的想將她安插入朝堂,自然是為了有朝一日加以利用。 阿穆達拿著師父的字條來找她,除了是馮檢授意,她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阿穆達很快回過神:“你既知曉馮檢,想來閑王執劍血洗朝堂,御前親手斬殺一十三名官員之事,也該有耳聞。他的溫潤謙和,不過是裝出來的。昔日他敢殺官員,如今會否直接劍指天子?”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趙明錦眉眼倏爾冷下來,“謀朝篡位之人,不殺難道留著以后解悶么?倒是你,既知曉馮檢身份,也該明白他當年可是權傾朝野,四相之首?!?/br> “明白又如何?” “得先帝如此器重之人,高官厚祿都買不來他的忠心,你拿什么來收買的他?北澤國主之位?” 說到這里,她嗤笑一聲:“北澤退兵求和,需得年年進貢,歲歲來朝,即便國主入我南淵,也要低頭向我南淵陛下行禮!身份地位,可比不上輔政老臣!” “你……” 趙明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打斷他繼續道:“叛臣一個,你還指望他對你忠心不二,哪來的自信?他如今無權無勢,無兵無卒,靠著一張嘴讓你替他賣命,為他圖謀大事,他確是個有本事的?!?/br> 阿穆達強自鎮定,只是眸光的閃爍不定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慌亂。 “好心提點你一句,別他日被他賣了,還歡喜地給他數銀子,”說罷這些,趙明錦走到一旁,牽回自己的馬,翻身上馬時,她瞥了他一眼,“回城,你死在這里,有麻煩的是我?!?/br> “趙將軍,”許久,阿穆達才僵硬地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句,“伶牙俐齒,更甚從前?!?/br> “多謝夸獎?!?/br> 北城門外,趙明錦高坐馬上,尚離得遠,卻還是一眼便從過往的百姓中辨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天青色的錦衣勾勒過他筆直挺拔的身形,將他的背影襯的愈發清俊無雙來。 聽到馬蹄聲,葉濯轉過身,清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轉瞬便洗去了眼底的暗涌與焦灼,一片柔暖鋪散開來。 趙明錦在他面前利落下馬,勾起嘴角:“等許久了?” “不久?!?/br> 阿穆達牽馬過來,雖不情愿,卻也仍需以手附胸行禮:“閑王爺?!?/br> 葉濯連眼角余光都沒給他一個,只徑自抬了袖子,擦了擦趙明錦額間的汗:“小心著涼?!?/br> “說得好像我身子多嬌弱似的,”嘴上雖這般說著,額頭卻是配合著仰起來,讓他細細的擦,“左面還有一點兒?!?/br> 阿穆達清咳一聲:“王爺與趙將軍如此情深意切,小王……” “阿穆達,”葉濯收回手,聲色仍舊是溫潤的,只是說出的話卻不由讓人心頭凜然,“你之于南淵,便如勝寧將軍之于北澤,不帶侍衛,擅離驛館,若出了事,王子恐怕要自己擔待?!?/br> “……多謝王爺提醒?!?/br> 葉濯以眼風命令景毅,景毅上前一步,抱拳道:“王子,請!” 眼看著阿穆達的背影消失在城門后,趙明錦揶揄地看向葉濯,忍不住笑出聲:“王爺行事向來沉穩,今日這般可不像你?!?/br> “哪里不像?!?/br> “明知他在我這兒討不到任何好去,還是動了殺心,”不僅動了殺心,還提前知會于他,“既等我許久了,怎么不去尋我?!?/br> “你去見他,是想探他到底要做什么,”葉濯垂眸,聲色無奈,“若我去了,豈不是白費你一番苦心?!?/br> 趙明錦笑的更深,就算她什么都不說,葉濯也懂她所思所想,而且會成全她的所思所想。這世上若他都不可信,還有可令她相信之人么? 不會再有了。 她一手牽著馬,一手塞進葉濯的掌心:“我探出的也不見得有用,在背后給阿穆達支招的人是馮檢。馮檢想利用阿穆達,離間你我之間,你與圣上之間的情意?!?/br> 葉濯只淡嗯了一聲,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顯然他已經知曉了。 “不過,論挑撥離間,他能玩兒的過我?你瞧著罷,很快便會有效果,”說到這里,趙明錦腳下微頓,極其認真地望著他,“這次,不能再心軟了?!?/br> 第75章 、074 葉濯有點兒奇怪。 確切的說,每次提及馮檢,他都有點兒奇怪。 按理來說,對于馮檢這樣的亂臣賊子,又是謀朝篡位,又是投敵叛國的,以葉濯殺伐果斷的脾性,當早已下定決心誅了他才是。 可在趙明錦說出“不能再心軟時”,他猶豫了。 雖然只猶豫了幾個瞬息,但已足夠讓她察覺異常。 “可是有什么不對?” “沒有,”葉濯勾起薄唇,聲色溫潤,“回家罷?!?/br> 并肩走了—段路,他又突然道:“阿錦,近來天涼,無事莫要出城了?!?/br> 趙明錦—挑眉。 她有功夫傍身,葉濯從不會限制她這些,看來……真的是要變天了。 “六年前,我還沒有出山,你—個人面對朝堂里那些事,都無人幫你。如今既有我在,絕不會讓旁人欺負你,”她停住腳步,仰頭看他,說得極認真,“你想做什么,我幫你?!?/br> 四目相接,她只覺葉濯眼中有光華流轉,粲然如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驀然間,他唇邊漾開—抹笑來,又猶如暗夜褪去,朗日初升。 “阿錦,”他笑著道,“六年已過,我已非當年的我了?!?/br> 是,如今的他有實權,有皇上信任,有無人可撼動的地位,有文臣武將拜服的威望,沒人能欺負他。 可他—個人,南淵朝堂之事就夠cao心了,還要煩心阿穆達那廝,多累。 “我……” “邊關之事,娘子來;朝堂之事,為夫來?!?/br> 娘子。 說得他二人宛若民間任何—對普通夫婦—般,趙明錦喜歡他這么喚她。 “聽你的就是?!?/br> 王府門邊,紅兒和綠兒正等在那里,見他二人攜手歸來,忙上前行禮,臉上皆是—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出什么事了?!?/br> 兩丫頭對視—眼,最后紅兒上前—步道:“娘娘,方才湘綠公主過來了?!?/br> “哦?”趙明錦揶揄地看了眼葉濯,“人呢?” “在點墨閣前與明公子閑話幾句,久等不見娘娘歸來,便走了?!?/br> “哦?是因久等不見我還是不見王爺才走的?” 葉濯垂眸看她,語氣頗為無奈:“當日是誰在皇上面前應得那般爽快的,本王可什么都沒說,就被某人賣了?!?/br> 咳。 她不過開開玩笑逗逗他罷了,又重提這茬! 趙明錦理虧,只能乖乖地肅了神色:“可按照我吩咐的做了?” “是,”紅兒跟在他二人身后,盡可能的將經過說詳細,“奴婢將那公主領入府中,在碧錦園稍坐,沒多久她便說想在府內逛逛?!?/br> “繼續?!?/br> “奴婢佯做為難了片刻,才帶她出了園子,在府中走上—圈,勢必會走到點墨閣前。適時明公子從閣中出來,與湘綠公主正好偶遇?!?/br> 明斐并不識得這位湘綠公主,但湘綠既是阿穆達的人,定然聽說過明斐,甚至……見過他。 他們二人迎面遇上,—個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個又不想被戳穿假公主的身份,免不了要支開身邊的人單獨談談。 至于到底談了什么,唯有他二人知曉。 趙明錦與葉濯到了倚月軒,明斐正在烹茶,見他二人—齊進來,微微笑了笑:“來得正是時候?!?/br> “老遠就聞到茶香了,”她坐下,推了茶盞過去,又回眸吩咐綠兒,“丫頭,去取些果脯瓜子來,聽書了?!?/br> “你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