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要是作妖，老韓家沒人脈，最后還不是要求韓建斌。

    她倒要看看，韓婷婷又要打什么主意。

    楊曉抿了抿唇，語氣清冷：“老先生，請問剛才那個小姑娘來這里是干什么的？她也是你們附近的人？”

    “你們倆認識吧?！睆埨项^似笑非笑。

    楊曉也不尷尬，臉不紅心不跳道：“的確，她是我老鄉，我們有些親戚關系?！?/br>
    張老頭：“也沒什么不能打聽的，這小姑娘來我們這兒當善人來了?！?/br>
    “善人？”楊曉挑眉。

    張老頭拍了拍包裹，楊曉微微頷首。

    她懂了。

    “謝謝，晚輩不打擾您了?！?/br>
    “不用謝，我還沒謝謝你，辛苦同志你特意跑一趟了?！睆埨项^笑了笑，低頭掏出一個蘆葦編的螞蚱，“送給孩子玩?！?/br>
    她道謝接過，倆人道別，楊曉回頭發現大毛不見了。

    小孩立在遠處焦急大喊：“mama！爺爺陷進去了！”

    什么！楊曉和張老頭急忙跑過去，現場倒是沒有那么嚇人，凌老頭站在淤泥上，只是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表情，只是抬不起腳。

    他嗓子弱，又背著人，其他人忙著干活也沒察覺他不對勁，還是大毛蹲岸上跟他講話，發現爺爺一直不回頭看他，這才喊來楊曉他們。

    “被玻璃割了腳?！?/br>
    眾人將他拔出，王隊長看著長長的血rou模糊的傷口，擦了擦汗，讓人把他扛回去。

    去醫院是不可能的，醫院是奢侈的，農場里的人絕大對數都是回衛生所敷藥，能挨就挨，何況凌老頭他們還是勞改下放的人，更不會舍得花錢。

    總歸不是要命的病，哪管你是會瘸還是會拐。

    韓婷婷蹦跶出來：“不行！咱要去醫院！傷勢這么嚴重，會瘸腿的?！?/br>
    王隊長嗤笑：“妹子，醫院藥費幾百塊，你掏錢？”

    韓婷婷脫口而出：“我可以！”卻被韓老三捂住嘴，訕笑道：“meimei年輕不懂事，大家繼續?！?/br>
    說完拖著人躲岸上。

    韓婷婷拼命掙扎：“三哥你干嘛呢，咱們來這不就是為了幫助那老頭?！?/br>
    “那是幾百塊錢！咱們哪里有那么多錢，”韓老三本就不贊同韓婷婷的想法，之前她送吃的韓老三不說啥，可這次是幾百塊錢！他們在城里轉悠了這么多天，鄉里媳婦孩子在苦熬著，不如拿著錢回家填肚子，苦口婆心勸道，“meimei，咱們和他沒有緣分，強求不來?！?/br>
    怎么沒有！韓婷婷眼含怨憤，她費盡心機還不是為了一家子富貴，結果她親哥居然拖她后腿！說到底，要是老韓家有錢，她也不至于苦心鉆營，明明她是世上最有福氣的人，曉得上輩子的事兒，結果投胎到了老韓家，處處不順。

    這一刻，韓婷婷對老韓家起了怨恨之心。

    韓婷婷走了，但是眼看著凌老頭瘸腿大家也有些猶豫了，最后楊曉站出來道：“去醫院?！彼Z氣堅定，“我出錢?！?/br>
    王隊長看了看倆人相似的臉，摸摸腦袋，嘟囔了句：“老頭子好命?！?/br>
    喊倆人抬他去醫院。

    “小同志，我可沒有錢還你?！绷枥项^躺在牛車上喘著粗氣。

    楊曉看了眼猙獰傷口，垂下眼簾：“就當做善事，您安心躺著吧?！?/br>
    凌老頭扯了扯嘴角，這小同志是個好心人啊。

    不過到了附近醫院，王隊長還是和蘆葦棚的幾個老頭湊了錢，這年頭，能不殘著也好，大頭仍是楊曉出的，但是這錢她花的不心疼。

    凌老頭送去手術室，她心里舒服多了。

    好像若是坐視不理，未來會后悔。

    楊曉摸摸心臟，略微納悶。

    韓大毛扯了扯她的衣角：“mama，爺爺會沒事吧？”

    “沒事，還多虧了大毛，你是個好孩子?！?/br>
    楊曉摸摸他的小腦袋，大毛驕傲地瞇起眼睛，“后媽，那回去能獎勵我吃一塊巧克力嗎？”

    “想的美?！睏顣阅樔話熘H切的笑，手下一拐掐了掐他的小臉蛋，“走，回去，咱們時間不多了?！?/br>
    小孩齜牙咧嘴，沒得逞也不失落，反正他后媽不會虧了自己。

    果然，過了會兒他聽到他后媽問：“回家后想吃什么？”

    韓大貓果斷道：“紅燒rou！”

    嘖嘖，真是一刻也不吃虧。

    楊曉拍了拍便宜兒子的小腦袋，算是答應。

    小孩開心地蹦跶起來，楊曉見不得他的得意勁兒，故意道：“現在多樂會兒吧，你回去后的第一頓大餐肯定是藤條燜豬rou。

    韓大毛哆嗦了下，他親爸凌厲嚴肅的面孔一閃而過，小孩咽了咽口水，拽了拽楊曉的袖子：“后媽，你會幫我嗎？”

    楊曉笑瞇瞇：“我的小乖乖，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韓大毛扁扁嘴：“不像?！?/br>
    “你不小了，自己的錯自己承擔責任?！睏顣岳淦鹉?，讓他偷偷跟著出門，膽大包天。

    大毛垂頭喪氣：“我曉得的，但是后媽，我挨打后能吃紅燒rou嗎？”

    嘖，還不忘吃的呢，楊曉快被他逗笑了，無奈道：“咱們回家就買rou?！?/br>
    小孩重新高興起來，老老實實跟在楊曉身后回招待所。

    廠長的小閨女輸液后就回來了，楊曉摸摸孩子的額頭感覺問題不大，交待了張老頭的話后便去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短短的上海之旅結束了，火車的途中韓大毛惴惴不安坐不住，一個小時要上三次廁所，端是怕回家挨韓建斌的揍。

    楊曉取出帕子給他擦擦小手，擰了把他的小臉蛋，滿臉戲謔：“韓大毛啊韓大毛，你說你這是何必呢?！?/br>
    跟她出來一趟有那么好玩嗎？

    小孩嘆了口氣：“后媽，我也是舍不得你啊?！?/br>
    “嗯哼?！睏顣圆怀运@套。

    韓大毛垮下小臉，小眼神憂郁望窗。

    楊曉不厚道地抿嘴悶笑。

    咔，火車停了下來，目的地到了，楊曉牽著小孩的手挎著包裹擠出重重人群。

    來接她的出乎意料是王建。

    “嫂子，韓團臨時有緊急任務，派我來接你，您別見怪?！?/br>
    韓建斌來不來接自己楊曉不在乎，張嘴問：“他出任務了，老二在哪里？”

    王建摸摸毛刺寸頭，神情僵住了，明顯不知道小老二的情況。

    這個韓建斌……

    楊曉嘆了口氣，抬腳上車：“先帶我們回去吧?！?/br>
    王建覷她一眼，嫂子好像不高興，他犯錯給韓團招黑了？

    一想到韓建斌的冷臉，王建瑟縮一下，暗下決心，這段時間，他還是去外面訓練營躲躲吧。

    到家后王建也不敢留下，楊曉和大毛方下車他就飛快開車走了，徒留娘倆聞一通車尾氣。

    韓大毛捂著鼻子皺著小眉毛：“后媽，王叔叔為啥跑的那么快呀?！?/br>
    楊曉嘴角抽搐，牽著他回屋：“你問我我問誰去?！?/br>
    “啊，你怎么不知道呀？”小孩眼神失望極了，仿佛全能全知的后媽人設崩塌了。

    楊曉面無表情道：“你再喊我后媽今晚沒得飯吃?！?/br>
    “哼?！表n大毛撇撇嘴，“知道了親愛的mama?！?/br>
    “你們倆一回家就吵上了 ?！卞X嬸子熟稔推開院門過來溜達。

    “我沒?！表n大毛瞄了眼他后媽，“我才沒她小氣?！?/br>
    “韓大毛，你今兒存心討打是不？”楊曉左看右看要摸樹枝，小孩撒丫子攛上樓：“錢奶奶，mama，我學習去了?！?/br>
    狗屁學習！楊曉氣呼呼，錢嬸子卻在一旁捂著肚子直笑。

    “你們娘倆回來，這院子算活過來了?！卞X嬸子擦擦笑淚，

    “嬸子！”

    “好好好，我不笑?！卞X嬸子放下挎籃，里頭是一簇花菜，“這倆天長瘋了，想吃就去院里摘?！?/br>
    楊曉直接抱出花菜擱廚房里：“嬸子我難道還會和您客氣嗎？”

    錢嬸子滿意笑了，倆家關系好，她高興地很。

    “我就不耽擱你了，小毛你不用擔心，在育兒院里耍呢，晚上我替你領回來?！?/br>
    “哎，謝謝嬸子?！毙『R育兒院里待著，楊曉不急，塞了巧克力回禮。

    一通忙碌后，晚上飯菜飄香時，卻不是錢嬸子領小老二回家。

    韓建斌黑著臉大手揪著小孩進屋：“小兔崽子，不曉得你媽今天回家。特意耍成泥猴兒故意坑爹?！?/br>
    楊曉在廚房聽到聲響，探頭看了眼，幾天不見，她真認不出小兒子，小臉脖子渾身是泥，眼睛鼻子嘴巴都瞧不清，活像從土里滾了十來趟，楊曉搖搖頭，索性讓韓建斌料理小孩，她繼續做晚飯。

    晚飯是紅燒rou，黑底白鍋壓著的焦糖香爭相恐后擠出蓋子縫隙，熏透整個屋子，韓建斌聞著味兒踏進廚房，正經道：“你回來了?！?/br>
    楊曉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你兒子收拾干凈了嗎？”

    她看到了！韓建斌心里一虛，臉上淡定道：“我給他洗澡了?！?/br>
    “嗯?！睏顣院吡寺?，繼續看火。

    半晌發覺韓建斌還不走，迷惑問：“你還有什么事？”

    “沒事?！?/br>
    “沒事干站著干嘛？”

    “我看你?！表n建斌脫口而出。

    楊曉突然覺得臉燒得慌，默默離灶口遠了點，不自在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咱倆還要對瞅幾十年，看不膩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