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案板上任人刀俎的魚rou般，魚鱗被生生拔去，尾鰭被利刃割掉，骨rou也被剔除……原本漂亮至極的魚尾早已殘敗不堪，血色池水中裸-露的魚rou泛著森白。

    那個被他救下的人類編造了一個極其美麗的謊言，把他豢養到這個華麗的牢籠，待他放松警惕后再殘忍地殺害了他。

    阿爹說的對，人類，本就是貪婪又殘暴的生物。

    **

    “美人魚用她的歌聲向巫婆換來了藥水，服下藥水后，她的魚尾就變成了人類的雙腿……”

    “哎？厲訣，錯了錯了……”星燃打斷厲訣的話，歪著腦袋認真糾正道，“我阿爹說，我們人魚成年后是可以變出人類的腿腳的?！?/br>
    “根本不用再找巫婆換藥水??？”

    “……”厲訣沉吟了幾秒。

    “可能……她跟你不是一個品種？”

    “原來是這樣啊……”星燃托著下巴，眨了眨眼，聲音輕快道，“厲訣，那你繼續說吧?！?/br>
    可男人卻沒繼續講故事的心情了，他彎著眼睛看向水里的少年：“小人魚，你還有多久成年吶？”

    “我嗎？”星燃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按照你們人類的時間來說，差不多還有兩個多月，就是我的成年祭典?！?/br>
    男人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么快??？”

    星燃點了點頭，從八寶盤里捏了顆果脯塞進嘴巴，然后含糊不清地補充道：“成年祭是我們人魚一生當中第二重要的日子?！?/br>
    他應該回自己的家鄉過。

    只是后半句話……星燃輕抬舌尖抵著果脯轉了轉，酸甜清香的滋味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咂起嘴來，這是他在海底怎么也吃不到的美味。

    所以自己要離開厲訣這件事，那就過一段時間再說也不晚。

    **

    厲訣又開始忙起來了，也不知道忙著什么，星淵閣里的人魚在暖玉池里游來游去，頗為無聊。

    一道身影輕輕推開木門走了進來，人魚長尾一甩，游到她的身邊，揚起小臉開心道：“綠芽，你終于來啦？”

    婢女怔了怔，才頷首道：“是的，公子，綠芽來了?！?/br>
    “這次又給我帶了什么小玩具??？”星燃歪頭往綠芽身后看去，邊看邊頗為遺憾地說，“上次你給我的那個紙糊的燈籠，被我不小心沾到水，壞了?！?/br>
    而綠芽卻沒有像往日一樣變戲法般的給人魚獻上新鮮玩意兒，在他澄澈的注視下，綠芽徑直地跪到地上，猶豫再三說道：“公子恕罪，綠芽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br>
    星燃有些茫然：“綠芽，什么事呀？你快起來說話吧?！?/br>
    綠芽不敢看星燃的眼睛，把頭落得低低的，閉上眼咬了咬牙道：“求公子……賜奴婢一枚鱗片?！?/br>
    “鱗片？我的鱗片？”星燃愣了愣，“你要我的鱗片做什么？”

    綠芽低頭不語，一動不動繼續跪著。

    “莫不是……”突然，星燃想起了什么，拉著綠芽的胳膊就要檢查，“綠芽，你該不會受傷了吧？快讓我看看?！?/br>
    綠芽終于抬起頭，只是那嘴唇蒼白沒有血色：“多謝公子關心，綠芽……沒有受傷?！?/br>
    “那你……是生病了？你的臉色有點不好?！毙侨颊f著抬起胳膊就要去探她的額頭，卻被后者偏頭躲開。

    綠芽再次朝星燃磕頭，顫抖著重復道：“求公子賜奴婢一枚鱗片?！?/br>
    “……好吧?！毙侨及欀碱^收回手臂，轉而覆上腰際的鱗片。

    “拔鱗片很疼的，綠芽，你下次要給我帶好多好多串冰糖葫蘆補償我?！?/br>
    跪著的人后背一僵，然后緩緩地點了點頭。

    星燃滿意地笑了笑，接著眼睛眨也不眨地從自己身上揪下一枚鱗片。

    “嘶……真的好疼啊，綠芽，給你?！?/br>
    絢爛精致的扇形鱗片泛著幽藍的光，一端還帶著點點緋紅色的血-rou，躺在少年雪白細膩的手心遞到綠芽眼前，綠芽突然覺得心頭無比酸澀。

    她雙手接下鱗片，然后又朝星燃重重磕了個頭：“多謝公子……綠芽無以為報，今后愿為公子赴湯蹈火?！?/br>
    星燃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枚潔白尖銳的虎牙：“沒事的綠芽，我身上魚鱗還多的是?！?/br>
    “公子，綠芽還有事，就先告退了?！?/br>
    那笑容深深刺痛了綠芽的雙眼，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跟星燃告別后逃也似的離開了。

    徒留人魚在她身后一臉疑惑地翹首目送。

    離開星淵閣后，綠芽先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用工具把鱗片磨成粉末狀后裝入小瓷瓶里，然后又把瓷瓶放入食盒底部，用大餅壓住，最后挎著食盒離開了屋子。

    她腳步匆匆地穿過一道道蜿蜒漫長的宮殿長廊，最后來到最荒涼的西邊石林。這里缺少光照，破敗荒蕪到連下人都不來打掃，卻偏偏在一座石洞門口，有兩名拿著紅纓長-槍的侍衛在認真守候。

    “此乃禁地，旁人勿近?！?/br>
    泛著寒光的利刃擋在面前，綠芽心頭咯噔一下，捏著食盒木柄的手指在不斷冒著冷汗，她咽了咽口水佯裝從容道：“我是星淵閣伺候的宮女，奉命來給里面那位送些吃食?！?/br>
    聽到“星淵閣”這三個字，兩個侍衛面面相覷，臉上皆充滿疑惑不解，但掀開木盒看到里面確實只有簡單吃食后就放了行。

    如愿進入石洞，視線變暗，綠芽攥著食盒的手指緊了緊，順了一口大氣兒后開始沿著石壁開始慢慢往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