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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蓁的聲音極輕,但這言語卻似是一道凝了霜的利刃。愛好中文網她面紗后的那一道結了痂的疤痕正映襯著那雙眼眸,是淬了冰一樣的寒意! 風黎川面色依舊是淡漠的,他側頭對身側的小吏道:“趙泓可在來京兆尹府的路上了?” 小吏正欲答話,卻聽得一道冷嗤傳來,“風大人,依本官看,這趙大人,恐怕不必來了。畢竟這婦人言行之中處處是紕漏?!?/br> 出言之人正是功曹參軍劉慶盛。他冷笑道:“其一,趙大人為人清明德佳,比李氏之女王瑯嬛的年長數十歲,豈會是那好色兇狠之徒?其二,當年,若是本官未曾記錯,王清彥乃是親自呈了辭官信于陛下,縣令之位分明是王清彥自身請命卸任的。若是趙泓欲篡權,王清彥豈會如此心甘情愿地讓權?何況,假定如你所說,那匪寇之亂乃是趙泓所為,王清彥死于這所謂的匪寇陰謀中,可彼時的王清彥已然辭官了,趙泓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多此一舉?” 為了一介辭官之人,不惜花費如此之大的力氣而滅其滿門,何等愚蠢?若是留下一絲蛛絲馬跡,便是足以殺頭,乃至誅九族的大罪。 “劉大人說的極是,即便是過了七年,民婦也并未能參悟趙泓大人心中所想?!崩钽遢杪勓詤s是出奇平靜,她的眸中含了一道奇異的悲憫,“可劉大人,你可知我夫君當初為何要請命辭官?” “這與你訴冤又有何干系?”劉慶盛冷聲道。 “‘家子病危,望陛下能允臣于家中照顧臣惟一之子。臣有負皇恩,萬死不得其咎?!崩钽遢枰蛔忠痪涞?,“這是民婦的夫君于辭官信中所言。終歸是無人料到吧,這一辭官信乃是趙泓親眼看著民婦的夫君寫下的。七年前,趙泓以宴請縣令為由,于宴上令一侍衛舞劍而起,那一劍抵在了我兒王旭洲的脖頸上,我夫君又如何能不聽從趙泓所言,請命辭官?” “若是真有如你所說的鴻門宴,那侍衛舞劍,為何不直指王清彥,卻是要以其子為目的?”劉慶盛眸中閃過一絲輕蔑。 宮鈺神色間有些嘆息,人有軟肋,趙泓將這一點看的極為通透。若是那劍抵在了王清彥脖頸上,王清彥堅定清傲,絕不會就此妥協,甚至會魚死網破??扇羰且云渥訛橐獟?,要其妥協,簡直是輕而易舉。 劉慶盛為官多年,不可能不明白這一理??蛇@一朝廷暗流里的理終歸是無法是拿到明面上來談的。劉慶盛是在以為官之理壓制李沐蓁。 可這為官之理未嘗不能逆用。權力之大,受到掣肘便不會少。 宮鈺笑了笑,斗笠遮住了她那雙自始至終都薄涼的眼眸,她道:“趙泓大人尚未來京兆尹與李氏對峙,劉大人卻似是篤定了李氏所言未虛般,處處加以質疑,草民曾聽家兄,趙泓大人與劉大人似同是潁川郡之人,想必劉大人是顧念著同鄉之情,才如此罷?!?/br> 若是公事沾上了私情,官吏便是唯恐避之不及。畢竟,當今陛下最為忌憚的便是為官之道有失偏頗,何況,此乃刑事重地,京兆尹府。 劉慶盛聞言,臉色霎時便難看了下來,“放肆,區區一介草民竟敢插手京兆尹府審訊冤案,來人,將此人押下去!” “昔有嘉文帝,設擊鼓鳴冤,冤案未減,卻是數載未有一人擊鼓。微服私訪時,才知,不是民不愿擊鼓鳴冤,而是不敢忤逆官吏,不敢擊鼓。便下詔,擊鼓鳴冤須廣納民意,若有知冤情者,便可上前訴說,于此,被歷代皇帝延續至今。莫不是,劉大人已經忘卻這道旨意了?”宮鈺依舊是微微笑著的,她緩緩道:“或是,劉大人認為,區區旨意而已,陛下不知,便可隨意而為了?” 江子瑜此問可謂是用意頗深了,若是忘卻了旨意,則是不敬于陛下,若是隨意而為,便是蔑視皇權,不忠不義。風黎川沉吟了須臾,卻聽得宮鈺低聲道:“何況,京兆尹大人尚未說話,劉大人便欲派人將草民押下去,不知道這可否是,方才您所言的僭越之罪?” 江子瑜已經看透了京兆尹府人心不一。風黎川心內嘆道。 劉慶盛盯著宮鈺,他袖下的手已然是青筋突兀,可他卻強壓了下來,勉強笑道:“本官不過是覺得此冤頗為蹊蹺罷了?!?/br> 宮鈺依舊是微微笑著的,她的視線重落在了那南月玉鉤上,那雙眼眸于斗笠的烏紗下明滅難測,是一望不可及的深淵。 一發不可牽,牽之動全身。 她也在等。 第十七章 南月玉鉤 趙泓負手而立,他那身墨綠的官袍上落下了幾分斑駁的暗色,一如他冷峻的神情。 臺階上,一侍衛單膝而跪。他與趙夢德年紀相仿,身形瘦削,一張蒼白的臉襯著一身漆黑的衣袍,似是一道悄無聲息的影子。 “京兆尹府的消息如何了?”趙泓問。 “回大人,瀝縣李氏書三尺血書,正在向京兆尹風黎川訴冤?!蹦鞘绦l道。 “且說來聽聽?!?/br> “回大人,屬下不敢說?!蹦鞘绦l道。話雖如此,他臉上卻無一絲畏懼之色,那蒼白的臉上是一片漠然。 這所謂的不敢,顯然是恭維之詞罷了。 趙泓顯然看穿了這點,他似笑非笑道:“楚離,你手上人命無數,竟也有所畏懼了?” 楚離聞言,面色依舊無一絲波瀾,他只漠然道:“謹遵大人之令。在京兆尹府,李氏狀告了您三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