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緊緊握著染著鮮血的煤油打火機，他無法原諒自己。

    什么賣藥。

    什么引蛇出洞。

    什么一網打盡。

    正是這些蠢出天際的想法才一步步的走進困境，甚至害的程益君魂歸天際。

    此時此刻，凌楠無比懊惱悔恨的抽打著自己的雙臉，直打的嘴角出血也沒有罷手。

    沒有什么懲罰能讓他內心解脫，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到一分鐘前，他寧愿自己接下那枚子彈，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程益君活下去。

    她本來可以治愈癌癥開啟新的人生。

    她本可以不必參與進來。

    她馬上就可以同正常人一樣瀟灑自由的活在世上。

    可惜，一切都成了泡影。

    世上再沒有比眼前這種生離死別更讓人痛心疾首。

    凌楠抱著程益君站起來，感覺她的身體很輕，像沒有重量一樣。

    恍惚著，眼前亮起一陣明暗交雜的光線，耳中隱隱傳來警笛的聲音……

    五天后。

    凌楠走出警署大門，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渾渾噩噩，這已經是第三次被喊來問詢。

    站在門口等待他的是唐若雪。

    “凌楠哥哥，上車吧?！碧迫粞┮廊惶鹈廊绯?。

    汽車發動。

    凌楠跟唐若雪坐在后座上，唐若雪一臉關切的說道：“凌楠哥哥，前幾天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都沒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你差點出了事。

    還是金叔叔跟馬局長聊天時才知道的這件事情，為此，我擔心了好久?！?/br>
    凌楠低著頭說道：“若雪，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心意，我做了很多錯事?！?/br>
    唐若雪笑著說道：“沒關系，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br>
    這番話如春風化雨，瞬間撫慰了凌楠心中痛楚，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唐若雪繼續說道：“我聽說那些人已經全部被抓捕歸案，為首那個叫什么‘邪神’的，他有很多前科，前些年的幾個販毒案件也被偵破，都是他做的。

    現在他涉嫌持槍故意傷害罪已經被立案逮捕，接下來就會交給司法處理，他們很快就會得到應有的制裁。

    對于……那個jiejie的事，你也不要太過于自責，她在天堂也不希望看到你難過的?！?/br>
    提到程益君，凌楠心臟猛地被收緊，她注定是自己這輩子揮之不去的痛，這些天來，每晚徹夜無眠，只要閉上眼睛，腦中就會浮現程益君的模樣。

    深深的夢魘折磨的他心神交瘁，始終不愿想起那晚程益君躺在擔架上被白布蓋住的瞬間。

    凌楠擦了擦眼角對唐若雪說道：“謝謝你，若雪meimei，有你這些話我很知足?！?/br>
    唐若雪在旁邊一臉溫柔的望著凌楠，心知這個男人剛受了沉痛的打擊，只得這樣陪伴著撫慰他。

    凌楠又問道：“對了，你知道遠豪公司最近在做什么嗎？”

    唐若雪說道：“遠豪公司？你是說上次我們在醫館門口見的齊遠嗎？

    那天我們回去后，集團董事就下達了通知，終止和遠豪公司的任何合作關系，他們現在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合同全部解除后，遠豪好像陷入了財務危機，有幾次來集團懇求繼續合作，但都被拒絕了。

    董事會稱齊遠這人品行不好，喜歡搞些歪門邪道，直接就將他們列入了下屬合作的黑名單?！?/br>
    凌楠回憶這幾天的問訊，自己并沒有表述與那晚交易有關的事情，也沒有提到齊遠。

    倉庫現場除了一輛載著空箱的貨車和一地的碎屑，根本沒有任何證物。

    畢竟自己也是涉事人，冒然提及“好多云”事件，恐怕難逃干系，說不定會給自己定個“販藥”罪被拘捕。

    而“火云邪神”一幫人等口供出奇的一致，雖然馬上就要被送進牢房，卻個個守口如瓶，誰也沒有供出他們的“制藥商”齊遠。

    因為他們仍相信齊遠會想盡辦法解救他們，最壞的結局也會讓在外的家人得到金錢補償。

    齊遠也不是傻子，如果他不那么做，里面的人可能隨時會煽風點火捅開這個馬蜂窩。

    唐若雪將凌楠送至中醫館后，因為集團還有業務，只得向他揮手作別。

    葛紅鈞最近沉迷熬制他的“合氣益生湯”，為了能批量上架，把“煉藥房”索性開在了自己家里，隔三差五都難見到他的身影。

    他對凌楠近期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完全跟閉關修煉的遁世高人一樣，醫館經常關門歇業，生意冷清到門可羅雀。

    凌楠走進店里，搬過凳子坐下，雙腳翹在辦公桌上，一副要關門大吉的樣子。

    正恍惚間，只見許丹丹身影出現在了面前，表情呆滯木訥，滿臉愁云慘淡的望著凌楠。

    凌楠并沒有什么熱切的反應，也沒有說話，他的確不想說任何話，只想安靜的坐著。

    許丹丹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凌楠，那天的新聞我看到了，很轟動，只是沒想到是你，還有那位……

    我知道你心里很難過，雖然不知道這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只希望你能振作起來?！?/br>
    凌楠淡淡說道：“丹丹，你不用安慰我，這件事因我而起，就讓我自己好好消磨吧?！?/br>
    許丹丹說道：“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這么頹廢下去身體是會出問題的?！?/br>
    凌楠笑了笑，出問題？比起程益君舍命為己，這點憔悴又算得了什么？

    許丹丹繼續說道：“凌楠，你知道嗎，小佳被抓了，她因為過量吸食那個東西，精神出了問題，被帶到了醫院，雖然沒診斷出什么身體癥狀。

    但是東西卻被發現了，后來媒體報道了專家分析結果，說是含有興奮劑之類的成分，然后就把小佳帶去了里面審問?！?/br>
    凌楠雙手抱起頭，閉上眼說道：“被發現那就太好了，這種事情總會有暴露的一天，何小佳放縱自我，偷食違禁品被抓也是應該的，我們勸阻不了她，后果就讓她自己承擔吧?！?/br>
    許丹丹神色黯然說道：“我還聽說，售賣那些東西的源頭商家就是網紅李璇兒，她被帶走的時候已經神志失常了，

    連話都說不清楚。

    據說是跟吸食那個綠瓶有關，現在已經被送到了精神病醫院，真是可憐?！?/br>
    凌楠苦笑了一聲，李璇兒哪是因為吸綠瓶得了精神病，分明就是那晚被嚇傻的。

    現在竟然還成了罪魁禍首，好好一個網紅，淪落到這個地步，真是命運多舛。

    于是對許丹丹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落到今天這個局面也是自己作的，就由她去吧?！?/br>
    許丹丹見凌楠心灰意冷的樣子，還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得跟他黯然道別。

    凌楠從兜里拿出那只煤油火機，從不抽煙的他今天從家里出來時也買了一包程益君同款香煙。

    摸出一顆叼在嘴里，學著程益君的樣子點著，深吸了一口，只嗆得眼淚直流，咳嗽連連。

    這時，只覺背后有一雙眼睛滴溜溜盯著他，凌楠回頭一望，只見程益君生前的寵物斯芬克斯貓正蹲在地上看著他。

    “喵~”

    斯芬克斯貓叫了兩聲，跳到了桌子上。

    “小叮，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br>
    凌楠一邊撫摸著這只紫色無毛貓，一邊陷入憂郁的沉思中。

    “凌楠兄弟，多日不見，別來無恙?！?/br>
    門口一個聲音傳來，斯芬克斯貓機警的一回頭，站了起來。

    凌楠見來人正是申澤。

    申澤坐下來說道：“我看凌楠兄弟今天悶悶不樂，一定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吧？”

    凌楠幽幽說道：“申澤大哥，我今天腦子有些亂，不想談論醫理，怕打擾了你的興致?！?/br>
    申澤笑著說道：“那咱們今天就不探討醫學，聊點讓你感興趣的事吧?！?/br>
    凌楠嘆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現在我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還請申澤大哥見諒?！?/br>
    申澤說道：“那要是關于齊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