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倫呢？無為呢？你就不想想，陛下可以讓你去監視別人，難道不會派人來監視你嗎？”

    岳駿德淡淡地笑了笑：“無為？”，他諷刺地搖搖頭，沒有解釋，“至于坤倫，倒是有這個可能，陛下要節制我，最有可能用他，但今日你我二人要聊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我二人的身份決定了我們的立場注定有偏頗。你先回答我的問題?！?/br>
    “皇后那邊已經坐不住了，”溫納特用指腹摩挲著杯沿，“我能理解她，在外人看來，陛下把公子凈接到自己身邊住，無異于已經暗示東宮人選了?！?/br>
    岳駿德道：“外人怎么說我不關心，我問的是你的看法?！?/br>
    “我沒有看法，陛下把哪個兒子放在身邊是我無權置喙的?！?/br>
    “我跟你直說了吧，”岳駿德訝異于溫納特的守口如瓶，“現在是五月，七月是三個孩子的生日，八月十五陛下就要宣布太子的人選，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但景陽早就選擇了公子澈。你沒有選擇，不要糾結了，兩邊都不想得罪的結果勢必是把兩邊都給得罪了，是時候該站隊了。再說你也根本沒有選擇，你難道不選你jiejie的兒子嗎？沒有血緣的jiejie也是jiejie?！?/br>
    溫納特的目光中沒有波動：“且不說我是格蘭德國人，秦國的政事我毫無興趣；即便論親情，我也不想摻和儲君的事情。陛下從小就不喜歡我們插手他的私事?！?/br>
    “天子沒有私事，”岳駿德的語氣更嚴肅了一些，“太子只能是公子澈，你必須把公子凈帶去格蘭德國當質子。質子可不是家事，是一件和秦國、格蘭德國都密切攸關的國事?！?/br>
    溫納特的語氣依舊不卑不亢：“圣心難測，這我決定不了?！?/br>
    “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岳駿德將兩只酒盞并成一排，拿起牙筷，蘸著酒在矮幾上畫了一道，“自從陛下宣布要選太子的那一刻，考核就已經開始了。你以為陛下看的是哪位公子讀書讀得好，騎射練得勤嗎？”

    岳駿德故意停下來，迎上溫納特的目光。

    “在海龍王和親這件事上，公子澈果斷，主張讓公主出嫁；公子凈仁義，主張把公主留下，但是他沒有解決問題，兩邊可以說是打了個平手?！?/br>
    岳駿德在分別代表著公子澈和公子凈的酒盞旁邊各畫了一道。

    溫納特似乎跟上了岳駿德的思路：“這一局，考的是大局觀和親情。公子澈有決斷，但違背了‘贏秦氏勿使手足分離’的家訓，陛下最重感情，所以這一局表面上看打了個平手，實則陛下心中倚重向公子凈?！?/br>
    岳駿德微微點點頭，繼續道：“上祀節的捉龍魚之賽，陛下本意就是讓在場所有人看見兩位公子‘天賜’的龍紋身，至于比賽結果無足輕重，因此公主捉到龍魚這件事，沒有人當做一回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龍紋身上?！?/br>
    “不過是人為制造的天啟罷了，只是統治者需要這樣的天啟，民眾也需要，他們需要通過看不到摸不著的力量來說服自己?！?/br>
    岳駿德在兩只酒盞旁又各添一筆：“然后就是前幾日的安陸侯爵位繼承案。你覺得誰贏了呢？”

    “我當時不在場，但據說陛下把爵位判給了裴知遠，而公子凈是主張裴知遠繼承爵位的。再聯系陛下讓公子凈搬進宣室殿，意向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岳駿德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我說了，那是外人的看法，你不該這么短視?！?/br>
    “我不懂你的意思?！?/br>
    岳駿德用牙筷蘸酒在公子澈和公子凈旁又各添上一道：“戰局依然沒有分出勝負。裴知遠襲了爵位不假，但也是鏡中花，水中月，死后要傳給自己的侄子。各打五十大板，對裴家叔侄如此，對兩位公子亦然，這是陛下的高明之處?！?/br>
    岳駿德看出溫納特在壓抑著不耐煩的情緒：“我不知道你到底找我來要說什么?！?/br>
    “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下一輪考核就要來了，”岳駿德放下牙筷，“這就是我找你來的目的，我馬上南下賑災，說不上多久才能回來，長安城的情況我就顧不上了，這幾個月絕對不能出問題，你必須保證公子澈勝出?！?/br>
    溫納特露出一個表情，諷刺岳駿德這個荒謬的提議。

    “我們控制不了事，但是能夠控制人。我父親死前最后一次進宮，陛下問了他關于兩位公子究竟誰可堪大任的問題?！?/br>
    “世伯怎么說？”

    岳駿德搖搖頭：“恐怕只有陛下和家父知道內容了。家父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千萬不能參與到儲君的瓜葛中去?！?/br>
    “可你也沒把老人家的臨終之言聽進去啊?！?/br>
    “我說過，我的立場，我的身份，注定會有所偏頗。我永遠忠于陛下，但不意味著我就是局外人?？傊?，我們要控制能左右陛下意志的人，此人對兩位公子的判斷，多少會影響陛下的選擇，我們只能靠這么一點點可能性來增加自己的贏面?！?/br>
    “大海撈針一般的概率。陛下不會被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句話左右的?！?/br>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別人做不到，我做不到，但你能做到?！?/br>
    溫納特疑惑地皺起眉頭。

    “攻略他，說服他，讓他為你所用?！?/br>
    門被拉開，一個身著青袍的身影彎腰進來，溫納特向門口的方向看去，來人有些不知所措，訕訕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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