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梅落
這場吵架,最終以昌祿帝開口調停為止。 阿舒勒最終是沒拿到名分,昌祿帝賞了千兩黃金,讓他執掌北府軍。 至于是封侯還是名分,朝云只道再等等。 這話沒有說死,連阿舒勒都有些意外,他只道百官對他意見很大,所以沒指望封侯,所以故意要個名分。 趙祈夜不會提出反對意見,在他意料之中,這兩個男人早有約定。 但是韓遺反應這么大,他有些意外。 阿舒勒想起那個微雨的清晨,他從這個不可一世的世家公子手里帶走小公主后。 這個男人臉上那樣可怕的表情。 怪他咯。 阿舒勒心里很不屑,韓遺身份尊貴又如何,以男子之身登上相位又如何—— 殿下不喜歡。 但是阿舒勒沒想到的是,昌祿帝竟然私下召他入宮。 威嚴的女帝竟然對他笑了笑:“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半?!?/br> 阿舒勒自然順從接下。 昌祿帝繼續道:“不是什么麻煩事,做好了你要封王封侯都可以,要名分只要小酒愿意什么都可以——” 阿舒勒挑眉,愈發詫異,女帝許的承諾不可謂不貴重。 朝云提筆寫好了一份文書,語氣悠然:“朕欲開通北方的商道,需要一位使者去北方各族聯絡,具體的事情有人會和你一起去……” 阿舒勒越聽越驚訝,最終默默跪下謝恩。 楹酒是從祈夜口中得知此事的,他雖然語氣平靜,但是說朝堂上兩個男人互懟的情形時,一直盯著楹酒看。 楹酒被他看的受不了了,推推他的肩膀:“不想說就別說了……” 祈夜看見她臉頰微紅,有些羞惱,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嘆了口氣:“他要側夫的位置,就給他吧?!?/br> 楹酒呆住,有些慌張:“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祈夜微微搖頭,說道:“在所有人看來,給他一個名分,遠比封爵劃算?!?/br> 這話說的不假,韓遺不會不明白,甚至把他困在王府中,做一個只聽楹酒話的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楹酒卻道:“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你也覺得這樣最好嗎。 祈夜沒有回答,他伸手抱了抱楹酒,輕聲道:“殿下能問這一句,我就很開心了?!?/br> 楹酒只覺得恍惚,她腦子是阿舒勒那張臉,他現在已經很乖了,行事作為都是臣服巽朝的樣子。 皇姐也確實饒了他一命。 他曾經是那樣桀驁的男子,和巽朝打了很多年的仗。 確實,給他一個側夫比封爵劃算。 楹酒也很喜歡他,但是…… 她還沒來及細細考量,就聽見祈夜說了一件事:“陛下打算動手了,她要把你偷偷送走?!?/br> “這次牽連的世家太多,連我都不能保證陛下的安全,把你一直留在宮中也不行,所以,你隨阿舒勒去草原一趟?!?/br> 祈夜說的很平靜,楹酒想起皇姐上次讓她猜要整治幾家時的表情,那時她忽略了,皇姐眼中的森然。 都要把她送走了,那必定是,要殺很多人了。 楹酒沒有說話。 祈夜以為她不愿意,低聲哄她:“實在是無法保證你的安全,到時候我要瘦整個京城和大內,無法顧及你?!?/br> “阿舒勒雖然有他的野心,但是在這個關節上,他一定會好好護著你,也許等你們到了草原,說不定陛下就收拾完了?!?/br> 他故作輕松的安慰楹酒,可他自己心中也不確定,陛下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又是否能完美處理好。 楹酒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情緒很低落:“是我沒用,還要你們來分心?!?/br> 祈夜忍不住親親她的臉,安撫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才進禁軍,那時候一個人,生怕給陛下丟臉……殿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br>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楹酒便一直呆在宮中,整日和祈夜黏在一起。 她難得這樣舍不得他,祈夜饒是事情再多,也不忍拒絕她,只好擠出更多的時間陪著他。 臨到出行前夕,有些事祈夜要替楹酒準備好,不得不出宮。 楹酒一個呆在寢宮,無趣的很。 這時候,一個小仆從偷偷進來了。 他先是請安,然后膝行到楹酒邊上,低聲道:“飲梅園的梅樹倒了一棵,管事的讓奴來問問怎么處置?!?/br> 飲梅園被楹酒這個無賴要去了,管事的事事報備。 楹酒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嘴里接道:“那就再種一棵唄……等等,你說飲梅園,唔——我明日午時吃過飯后去那兒看看?!?/br> 小仆應下退下了。 第二日楹酒一人來了飲梅園,園子里空空蕩蕩。 她往里走,終于在一棵梅樹下,看見了一個單薄的身影。 韓玄轉身,衣角沾上一點葉子。 楹酒幾次見他,他都穿了一身白衣,蕭索之下,又多一份平靜。 “叨擾殿下了?!绊n玄隨意行了一禮,語氣淡然:”謝殿下來赴約?!?/br> 楹酒和他似閑談,在園子里一處石桌落座。 ”我已向陛下請求出宮?!绊n玄說道。 楹酒睜大了眼睛,她完全沒想到韓玄說的是這個。 ”奉高先前和陛下做了一個交易,用你的安危和陛下換我的自由,雖然已經無用了,但陛下卻許了我自由?!绊n玄低聲道:”我知此事讓你對奉高有了戒心,便特意來致歉?!?/br> 楹酒忙擺擺手,說道:”不用不用,韓遺是為了你,我并不怪他……你,你能想明白也是好的?!?/br> 在她看來,與其兩個人死耗著,不如分開,也許再過幾年兩個人都想開了。 韓玄聽她最后一句,只笑笑不說話。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牌,遞給楹酒。 楹酒接了,聽見他說:”我和殿下也算有緣,這枚……算是我給殿下的臨別禮物?!?/br> 楹酒哦了一聲,收了玉牌向他道謝,看見上面寫了一個玄字,以為是什么名貴的料子,便收下了。 卻聽見韓玄道:”這枚玉牌可以調動韓家一部分死士,這批人現在還在韓家,全是我當年所訓練的,只聽命于我——你需要的時候,就去找一個叫韓六的人?!?/br> 楹酒傻眼了,伸手把玉牌摸出來,準備還給他。 韓玄制止了她,淡定道:”這些人是我自己的手下,與韓家無關,陛下以為我還給韓家了,韓家卻以為我交給陛下了,所以無人知道這批人,你且放心用——“ ”我給你這個,也是有我的私心,最近朝堂不會太平,以后會更加不太平,殿下你需要這些?!?/br> 他語氣非常平靜,但是楹酒卻聽出了交代后事的意思:”我的私心是,若是奉高以后有難,希望殿下看在這枚玉牌的份上,救他一命?!?/br> 楹酒:”……他哪里需要我救命?!?/br> 韓玄笑了笑,臉色蒼白,依稀可見和韓遺相似的面容:”他性子傲,定不愿做韓家的傀儡,現在一心一意要跟你,以后的路恐怕會很難走……就拿稅銀一案來說,他恐怕要被很多人記恨上了?!?/br> 楹酒默默不說話,她已經知道皇姐的打算了,便知道韓玄此話不假。 韓玄看著她的面容,心頭模模糊糊浮起另一張臉,嘆息了聲:”我知道殿下不喜歡他那性子,他的確事事不如趙大人,也不如那位蠻族王子——但他待殿下的這份心,絕不輸那兩人?!?/br> 他瘦的只剩骨頭的手指,一下下敲著桌子,繼續道:”你們以后怎么樣,我是管不了,只求殿下能看一眼他的心,即便日后你不要他,也別讓他太難過?!?/br> 韓玄露出一個嘲笑來:”他這個人,有時候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