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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綠棠這才注意到似的,瞬間收起仇恨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絲歉意:“是不是嚇到你了?” 湮星緩慢地搖了搖頭,直直看向阮綠棠的眼睛:“師父倒是提醒了我,殺父弒母之仇,我必須親手來報?!?/br> 她把“親手”兩字念得又重又沉,像是將那兩個字幻化成一座大山,沉沉地壓在了心上。 阮綠棠沒有對湮星的話語發表看法,更沒有要將她把那座山移走的意思。 她挑起了這個話題,激發了湮星的仇恨,又在三言兩語之間輕易引爆了那顆仇恨的種子,讓它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牢牢地扎進湮星的心里,在她腦海中投下一片穿不透的陰影。而現在,她又輕飄飄地結束了這場催眠。 “我已令人為你煮了醒酒湯,喝完你會好受些?!比罹G棠又掛上了她常用的微笑,擺出關心徒弟的好師父模樣,說完,她還十分貼心地主動報備了自己的行程,“靈匙失竊之事非同小可,宮主命我前去議事廳商議,我會晚些回來,你不必等我,先歇下吧?!?/br> 許是晏睿廣催得急,阮綠棠說完這幾句話,一刻不停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湮星等了一會兒,直到她走遠,總算徹底放松下來。阮綠棠這一走,挽星樓便只剩她一人了,這樣天時地利人和俱備的好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幾步跨出阮綠棠的房間,站在石階上往院落內掃視一圈。 院子很大,可并沒有多少東西,只在庭院一角佇立著一棵盤根錯節的桃樹,樹冠蓋住了半個院頂,因為常年浸yin靈力,樹上桃花長盛不衰,朵朵綻放極盡鮮妍。其中一節長長伸展的枝節上拴了一張吊床,云鴻帶著她練功時,阮綠棠就躺在那里,一邊看著閑書,一邊細細品茶,時不時挑些她的毛病,氣得她牙癢癢卻又無法發作。 湮星突然驚覺,不過在這里待了短短一段時日,她竟已經留下了如此多的回憶。 她沿著那條走過無數的石板路來到院門處,轉身往回看去,桃花花瓣悠悠落下,在地上、在吊床上、在石桌石凳上,鋪了薄薄一層,仿佛將整個庭院籠罩在了一個粉色的夢境之中。 “再見了,”湮星后退著往后挪了兩步,跨過門檻,站到了挽星樓外,“很快,很快我們就會再見的?!?/br> 黑袍人和之前一樣,仍在那處密林等著。 湮星走上前去,鄭重地行過禮,才出聲問道:“師尊,天生異象,是魔尊蘇醒了嗎?” 黑袍人點點頭:“不錯,魔尊業已蘇醒,即能一統魔族重占人界,我魔族不日便能重回昔日輝煌?!?/br> “可喜可賀,真乃我們魔族一大幸事!”湮星雙眸放光,神情很是激動,“這么多年了,我終于能為雙親復仇了?!?/br> 黑袍人看了湮星一眼,那雙陰鷙的眼睛藏在黑袍的陰影之下,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緒。 湮星臉上滿是掩蓋不住的笑意,興奮地說道:“魔尊已然蘇醒,弟子懇請師尊帶弟子回魔族,以助魔尊完成一統人間的大業?!?/br> 黑袍人卻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她:“不,你留在元陽還有用處。上次貿然一戰,那些修仙之人與我魔族兩敗俱傷,雖重創了他們,魔尊卻也付了大代價?!?/br> “這次一戰,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你就留在元陽與我們里應外合,摸清他們的計劃部署,到時也方便我魔族弟子潛入元陽,從內擊潰整個元陽宮?!?/br> “可……”湮星有些不情愿,她被阮綠棠激起一腔仇恨,亟待用鮮血與尸體填補憤怒,怎么能忍受再歲月靜好地潛伏在元陽宮內。 但黑袍人沒有給她爭取的機會,一揮手打住了湮星的話語,開口道:“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打聽到靈匙的下落沒有?!?/br> “靈匙——”湮星剛說了兩個字,突然想起阮綠棠的話,“親手”,親手報仇。 她松開了放到腰側的手,低眉搖頭:“弟子無能,尚無發現?!?/br> 作者有話要說: 湮星:挽星樓再見~我湮星這就溜了 湮星:挽星樓你好~我湮星又回來了 感謝destiny7281還有笨拙的太陽、的地雷,bombom 第43章 湮星(14) 自從魔尊蘇醒, 魔族眾教徒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行事越發猖狂起來。 即使是阮綠棠這樣素來不聞窗外事的人,也時常能從匆匆趕路的弟子中口中知曉幾件魔族新做的惡事, 譬如他們擒了百問樓的老板,又譬如他們屠了幾個修仙小世家, 諸如此類的,不勝枚舉。 一時間怨聲載道, 人人自危。參與過除魔衛道的幾個小仙家生怕下一個被屠滿門的就是自己, 更是集合起來, 一同上書請求元陽宮與另幾大世家庇佑。 蝶衣谷的晴嵐找上門來, 淚眼婆娑語不成句。蝶衣谷雖在眾仙家中也算聞名,但因只收女弟子,且收徒嚴苛, 因而人丁單薄。魔族一向善于以多欺少, 蝶衣谷寡不敵眾,除了恰巧不在谷內的晴嵐, 竟無人幸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是蝶衣谷, 明日便是元陽宮了?!比罹G棠躺在吊床上,把手上的書卷倒扣在胸口, 仰首賞著滿樹桃花。 湮星在一旁打坐,聞言睜開雙眼,轉頭看向阮綠棠,靜靜看了好一會兒后她沉聲問道:“師父,你怕嗎?” “……”阮綠棠沒說話,久到湮星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才突然開口, “當然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