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嬌嫁紈绔 第147節
幾日了,也沒見人上門。 王公公心頭便明白,陛下是一個兒子都沒了。 這大半年來,發生的這一切,就連王公公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一時只得沉默地垂下頭,守在皇上的床前。 皇上偏過頭,看著王公公那副沉默的模樣,心頭也不存任何希望了,眸子輕輕動了動,“太子”兩個字,卡在了喉嚨口,醞釀了良久,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 眼睛一閉,一幕一幕的畫面便如潮水蜂擁而至,昔日那些故去的舊人,還有活著的那些恨不得讓他死去的至親,一張一張的面孔反反復復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皇上突地睜大了眼睛,氣息越來越亂,眼前的幾盞明燈,也跟著明一陣地暗一陣。 臨近死亡時的恐懼,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害怕。 王公公也察覺出了他的異常,慌忙地俯下身,還未問出一句,便被皇上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一雙眼睛滿是恐懼地看著他,吃力地道,“藥,藥丸……” 以前有范伸在,藥丸自然不成問題。 可如今,范伸已經不再是范伸,而是被皇上抄家滅族的裴家世子裴椋,那藥丸,又上哪里去尋。 “陛下莫慌,奴才這就派人去請長青法師……” 皇上期待地看著他,手卻沒有半分松開。 王公公無奈,轉過身正要呼人進來,突地感覺到袖口上的那只手驀然一松,心頭猛地一跳,忙地回過頭,便見皇上瞪著眼睛,大張著嘴,徹底地斷了氣。 大半夜的幾聲鐘響,悶悶沉沉,震天動地,卻又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惠康帝死得極為不甘心,可所有的朝堂官員和百姓卻都松了一口氣。 國喪一月,太子登基。 文王那日在大殿上,慌不擇路地抱了太子的腿,倒是值得。 太子并沒有像當年的皇上那般,一心要鏟除異己,對自己的兄弟趕盡殺絕。 在朱貴妃的身份曝光后,皇上的懷疑一度將文王推到了風口浪尖,將其從族譜上去掉了文王的名字之后,流言幾乎一哄而起。 太子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立馬讓人將流言壓了下來,暗里又讓人將文王的名字添上了族譜,及時保住了文王清白的身份。 新帝登基,體制重制。 乾武殿的命運,也沒有如王公公預先所想得那般,跟著先帝一并入葬,所有人都照著規矩重新歸檔,統一入編。 王公公被調配到了宮外的大理寺,同剛從巫山回來的蔣大人,一同負責檔案歸納,也算是得了個善終,得以頤養天年。 大理寺是唯一一個新帝登基后,沒有動過的部署,范伸依舊是大理寺卿。 只不過名字變了。 變成了裴椋。 韓家的韓焦,官復原職,而一心要效忠皇上的阮大人,因察覺出范伸和太子的陰謀之后,企圖送信給皇上,被太子的人馬扣留了下來,直至翻案結束,才放了人。 只不過放出來,也成了一個‘廢人’。 最終哪里來,回哪里去,成了黨爭之下,而被牽連到的一個典型的犧牲品。 *** 新帝登基后的半月,裴椋和姜姝住進了鎮國公府。 裴椋的身份經過了一個多月,永寧侯府的人,早已冷靜了下來,慢慢地才發覺,他們之前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范伸雖換了個名字,但對永寧侯府的庇佑,從來就沒有斷過。 新帝登基之后,不僅是侯夫人得了一個一品的誥命夫人,三房屋里的大公子,也在宮里領了一份差事。 日子不僅沒有走向下坡路,還愈發的紅火,比起之前,不過是多了一個可以走動的地方。 裴椋和姜姝喬遷的那日,侯府所有人都跟了過去,絲毫不見離別的愁緒,侯夫人更是一臉的喜慶,幫著姜姝張羅著上門的客人。 當著眾人的面,裴椋和姜姝并沒有改口,依舊喚侯夫人為母親。 眾人心知肚明,言語之中,也甚為拎得清。 當日除了永寧侯府的人,當朝不少官員也都上府前來祝賀,今兒太子撤銷了禁宵的消息一出來,百姓更是將這一日當成了節日而過。 鎮國公府,從早上開始,門前的爆竹聲便絡繹不絕,吵吵鬧鬧。 姜姝同侯夫人坐在屋內,正招待著滿屋子的名門貴婦,身邊的丫鬟晚翠便匆匆走了過來,附耳悄聲稟報,說是鎮國寺的長青法師來了。 隨行的還有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公子,和小姑娘。 姜姝聽完心頭一跳,轉身便同侯夫人打了一聲招呼,趕緊走了出去。 到了半路,突地就驚醒了過來,忙地又差晚翠跑了一趟,去正院里找表哥沈頌,“就說韓夫人來了,讓他自個兒找個地方避避?!?/br> 沈頌是早上和永寧侯府的五爺范哲一同過來的。 沈頌的身份,除了是巫山的土匪頭子之外,還是長安城里的一名鹽商,之前同范五爺打過幾回交道,也算認識。 那日范哲跟前的小廝,一路追著他那位一見鐘情的姑娘,追到沈頌的鹽埔子前,突然不見了蹤影。 小廝回來稟報完,第二日范五爺就上了沈頌那找人。 沈頌一笑,“五爺見笑了,您要找的姑娘,怎么會在我這?!?/br> 可范五爺不信,自那日之后,那姑娘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再也沒見著,便學了一招守株待兔,日日坐在沈頌的鹽鋪子里等人。 這一來,兩人倒混熟了。 知道今兒四哥和四嫂喬遷,范哲便順道一起將沈頌帶了過來,“說起來咱們也算是親戚,你是四嫂的表哥,那就是我的表哥?!?/br> 沈頌啖笑不語。 如今兩人正坐在那人群堆里,一個滔滔不絕,一個沉默微笑。 “安家那位惡霸,你們是沒瞧見過,小時候就不是個省事的人,為此才被自個兒的父親送去了莊子,十年來不管不問,任其野蠻生長,也不知道如今長成了什么熊樣兒……” 范哲心頭很不服,不止是母親不答應退親,安家也不同意。 憑什么? 范哲昨兒氣急了,同三夫人爭論了一句,“大不了,你讓她來,我看一回她的,咱們互不相欠……” 話還沒說完,三夫人“啪”地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臉上。 范哲這會兒臉都還在疼。 如此一來,對安家那位在莊子里長大的野丫頭,更是恨得牙癢癢,適才被幾個同伴一提起來這樁婚事,便沒忍住,一時口吐芬蘭。 吐完了,抬起頭,突然就看到了讓他朝思暮想,找了一個多月的那張臉。 范哲神色僵住,立馬起身,聲音都結巴了,“姑,姑娘……” 場子一下轟鬧了起來。 范哲一邊喚著人,一邊往外追。 沈頌一直沒出聲,跟著長安城的一群公子哥兒,坐在那看著范哲的熱鬧。 晚翠過來時,一眼就瞧見了人,走到他跟前,照著姜姝的吩咐,在其耳邊說完了之后,沈頌唇邊的笑意一瞬淡去,起身的動作比誰都要快。 那腳步快速地離開了正院,比起平日里的穩重,明顯多了幾分急促。 到了長廊的拐彎處,一股難以言喻的藥味兒便突然撲鼻而來,沈頌也不再走了,抬起頭往前看去。 韓夫人抱著劍,正倚在了紅柱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孽徒,好久不見?!?/br> 沈頌的唇角僵硬地上揚,并沒有及時出聲,埋頭在自個兒的袖筒里倒騰了一陣,摸出了一個藥瓶放在鼻尖上嗅了之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韓夫人彎腰,極為虛偽地道,“不知師傅前來,徒兒有失遠迎?!?/br> 第132章 等到姜姝匆匆趕去門口, 便只看到長青法師和林玉同裴椋說著話,韓夫人和林冬已不見了人影。 姜姝心頭“咯噔”一跳,忙地回過頭往身后正院的位置看了一眼, 腳下一時不注意,險些踩空。 裴椋正同林常青說著話,臉側如同長了一雙眼睛,在姜姝身子歪下去的一瞬,伸手及時托住了她的胳膊, 將人提了上來, “看路?!?/br> 語氣里的溫柔,已成了自然。 姜姝借著他的力, 雙腳穩穩地立在了臺階之上,這才上前同常青法師和林玉打了聲招呼。 林常青還是一副仙氣飄飄的神仙面孔, 一點都沒變。 林玉倒是又長高了一截。 當初姜姝去他碼頭‘扔’銀票時,他站在姜姝面前, 個兒不過高她半個頭, 如今姜姝立在他跟前, 頭頂卻只齊了他的下顎處。 林玉本就是個自來熟,再加上他同姜姝的那段奇遇, 莫名多了幾分親近感,一見到姜姝人腳步便沖到了她跟前, “夫人的跟頭,可有長進了?” 他已聽母親說過,大師兄將她的功夫偷來,給了自個兒的表妹。 林玉當時還想了一圈, 大師兄的表妹到底是誰, 后來被林冬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直言不諱地道,“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到頭來還是便宜了主子?!?/br> 林冬這才知道姜姝也會功夫。 聽母親說,走的時候給了她一套翻跟頭的秘笈,如今見了面便問了起來,姜姝原本都已經不記得這事兒了,被他一挑,心頭也癢癢了,懊惱地搖頭道,“這不是一直都不空……” “沒關系,這回我們會在長安城呆上一段日子,我可以教……” 話還沒說話,后領子就被裴椋一提,直接將其拉開,半帶壓迫地道,“你有空?” 有空來教她媳婦打架? 林玉突然被他揪住甩開,還未回過神,便見裴椋無情地回過頭,同自己的父親道,“聽說法師最近在找人繼承衣缽?倒也不用舍近求遠,林玉的資質就不錯,子承父業,天經地義,再合適不過……” “不不,我腦子愚昧,我娘教我的那套拳還沒練好呢,我就不,不去爭這點家產了?!?/br> 林玉似乎被嚇得不輕,見林常青的目光漸深,開始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求生欲極強地道,“父,父親找林冬,對,林冬她喜歡大師兄,大師兄的悟性極高,不僅將母親的一身武藝學了去,還破解了母親的招數,如今母親早已不是他對手,還有,母親從父親那撿來的那些瓶瓶罐罐,到了他手里,全都治成了解藥,??宋夷赣H的毒……” 林玉顧及著母親的臉面,沒有全盤托出。 母親的毒藥是一成的把握,大師兄的解藥卻是十成。 這天分哪里去找。 林冬要是沒本事將人拐到手,他也愿意去幫忙…… 林玉劈里啪啦的一通念,全然不知自個兒已經將林冬的秘密暴露了出來,話音一落,便聽林常青極為嫌疑地問道,“冬兒喜歡他?” 林冬為了自個兒將來考慮,索性攤牌,“都好些年了,從小就喜歡,奈何人家不答應?!?/br> 林常青的臉色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