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她點點頭，再好吃她也只吃一口，說話算數。伸手一把拉開紗門走進去，陳宏森緊跟著：“嗨，我給你嘗了，你不能......” 他倏得閉嘴，姆媽過來了。

    “阿鸝來啦！”陳母笑著走近招呼，梁鸝換了拖鞋，再把袋子交給她：“我來找姨姨，她的男朋友來了?！?/br>
    陳母道謝著接過，一面給她指路：“你順過道往里走第二間，寶珍和雪琴在里面?！?/br>
    梁鸝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陳家住的房子竟然這么大......

    第捌章

    門沒有關實，梁鸝推了推，探進頭來喊一聲：“姨姨！”

    雪琴招呼她進來坐會兒，繼續把新買的磁帶卡進錄音機里，按下“開始”鍵，寶珍盤腿坐在床上翻看《大眾電影》，忽聽音樂起，尖叫一聲：“張國榮，倩女幽魂?！?/br>
    “我找人翻錄的?！毖┣傩χ鴱淖缹侠锬贸鲆粋€進口餅干鐵盒，打開蓋遞到梁鸝面前：“想吃什么自己拿?！?/br>
    滿盒子被漂亮玻璃紙包裹的糖果，梁鸝瞪圓了眼睛，一下子把來的目的忘到九霄云外，樂顛顛在那埋頭挑揀，都想吃，好想要。

    雪琴和寶珍嘀咕：“我總有種預感，哥哥要退出歌壇了！”寶珍不信：“他又獲得了勁歌金曲獎，風頭正健，哪里可能呢！”

    雪琴信誓旦旦：“年底，至多年底，就有大動蕩?！?/br>
    寶珍指著《大眾電影》封面上的費翔：“告訴儂你個秘密，前年春節晚會后，我也寫了封交友信寄到中央電視臺，后來才曉得，伊他拉收了幾大麻袋的交友信，都要和費翔軋朋友談戀愛?！毖┣倜蜃燧p笑：“儂寄交友信，就不怕小趙吃醋？”寶珍嘟囔：“勿要提伊，聽到名字就出氣?！?/br>
    “哪能啦？”雪琴追問。寶珍小聲道：“姆媽催我快點嫁出去，小趙講沒房子，結婚要蹲在閣樓結，我是曉得蹲閣樓的苦，空間狹小，冬冷夏熱，密不透風，而且不隔音，我那哥嫂......”她湊近雪琴耳根說，梁鸝耳朵豎尖了都沒聽清，雪琴紅著臉笑了：“怪作孽哦！”

    “是地呀，所以我打死也不蹲閣樓?！睂氄涞溃骸扒皟商?，又提出他的表叔在浦東有一套房，表叔年底要出國，愿意兩萬塊把房子賣給伊?！?/br>
    “啥地段啦？”

    “叫啥爛泥渡路，皆是棚戶區和田地，和浦西好較很不能比?！睂氄溆魫灥卣f：“寧買浦西一張床，不買浦東一套房，我才不要去?！?/br>
    雪琴想想道：“我聽說政府明年要進行浦東開發規劃，未來光景應該不錯，儂和小趙把房子買下來，以在現在雖苦，先摒一摒忍一忍，往后日節日子就好過了?！?/br>
    寶珍聽不進去：“幾年前就有傳聞，到以在也沒動靜，大抵又是空響炮，而且兩萬塊也不是小數目，賠進去真個是傾家蕩產，不格算！”她不想再說這個，指著《大眾電影》道：“下期封面人物是齊秦，記得買！”

    “不用買，我郵電局訂的全年，郵遞員會得送上門?！毖┣俚溃骸拔矣兴摹独?nbsp;1》專輯，音像店里剛上架就售賣一空?！睂氄涞溃骸皟z路道粗有門路，怪不得我買不到，借我聽兩天?！?/br>
    梁鸝已經吃掉兩塊水蜜桃夾心糖和一塊巧克力糖，饞蟲喂足，即想起正事來，連忙道：“姨姨，趙叔叔在樓上等你?！?/br>
    “哪個趙叔叔？”寶珍一時沒反應過來，雪琴噗嗤笑道：“自己男朋友都忘記啦！”

    “她突然跟我開普通話，不習慣?！睂氄湟残ζ饋?，下床穿拖鞋打算走了，雪琴把齊秦的磁帶給她，恰錄音機里一面唱完了：“張國榮的你要聽也借你！”

    寶珍答好，雪琴取出來讓梁鸝拿著，梁鸝看看封面那個帥小伙，頓悟道：“趙叔叔像他！”

    寶珍和雪琴呆了呆，立刻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得出結論，小孩子的眼光確實與眾不同。

    在門口換鞋時，陳宏森洗好澡經過，頭發濕漉漉的，梁鸝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不是香肥皂散出的。

    趙慶文和寶珍蕩馬路去了，沈曉軍和張愛玉拿著小板凳去弄堂口乘風涼，其實也是另一種的心照不暄。

    沈家媽把大腳盆搬到房中央，沈曉軍已經灌好兩個藤殼水瓶的熱水，和一桶涼水靠墻擱著。

    “阿鸝脫衣裳，打浴洗澡！”沈家媽往盆里澆水，一面喊。

    梁鸝好歹四年級了，有羞恥心，穿著背心小短褲不肯脫了：“我可以自己洗！”

    沈家媽過來聞聞她的頭發：“一股酸臭氣?？烀?！”把皮筋擼下辮梢，辮子散了開來。

    “我自己洗。外婆你出去！”梁鸝仍在頑固抵抗，沈家媽不懂小人兒心思，又是個急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扒拉兩下就把她剝得精光，連拉帶拽硬摁進腳盆里。

    “燙燙燙.....加涼水?！绷蝴Z死活不肯坐下，沈家媽用手指試試水：“水涼得快，一歇歇就不燙了?！弊谛“宓噬暇砥鹦渥酉冉o她洗頭。

    “痛痛痛......”沈家媽才不管她痛不痛，挖了塊洗發膏，摳著頭皮揉出泡沫，再用梳子一縷縷梳通，嘴里嘖嘖道：“都打結了，明朝帶儂去理發店，剪個童花頭，好打理?！?/br>
    梁鸝哇的哭了，哼哼嘰嘰地，很氣憤：“外婆，我討厭你！”

    沈家媽笑起來：“沒良心?！笔謪s未停，把她的小胳膊搓得紅通通，像根胡蘿卜。

    沈曉軍和張愛玉坐在風口，見沈家媽牽著梁鸝過來，便把小板凳讓給她們，張愛玉回房，沈曉軍叼著煙去看阿寶幾個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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