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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許盡忱還能向誰求救? 會不會是……許盡山? 李維多咬了咬食指關節。 上海已是深冬,車窗外霓虹招牌一扇一扇往后退去。山上要結霜了吧。她忽然想起她上一次坐車還是和陳利亞。她在看窗外,男人從她身后抱著她,下巴擱在她肩窩,問,霜花比他好看嗎? 她對死亡的感知滯后,此刻才慢慢感覺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死了,從她的生命中徹底剝離,再也沒有人會威脅到她的病毒,也再也沒有人凌晨五點在她臥室門口遛狗、硬要把戒指往她手指上套、用無人機給她送晚餐。 可是她又失去了什么呢? 愛到底是什么呢?是每天早上的親吻嗎?是每天坐在一起的一日三餐嗎?少了一個吻,她的人生又有什么變化呢?餐桌對面多了一個人還是少了一個人,他的人生又有什么不同嗎? 他們為什么都這么……執著于得到愛情呢? 她給他們的還不夠多嗎?她窮盡一生守護李鶴年的心血,她的一生不值錢嗎?她陪他們接吻,陪他們睡覺,給他們解決生理.需求,讓他們親讓他們抱……這些還比不上他們輕飄飄說在嘴邊的愛嗎? 李鶴年養她也沒花很多錢啊,她吃的那么少。 陳利亞也沒給她開很高的工資,就是白馬會所最便宜的鴨,都賣的比她貴。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虧大了……不過話說回來,白馬會所現在一只鴨一晚上到底多少錢? 要不……叫一只來問問看? 反正現在沒人管她了,說不定會痛只是……陳利亞技術不好,換個人就不會那么痛呢? 說干就干,李維多抬頭想找找他們現在到哪了、去白馬會所還要多久,這才發現,他們行駛在一條她……非常熟悉的路上。 這是上山的路。 李維多想起小王濃重的臺灣腔……等等,許盡忱連她的英語口語標不標準都那么在意,怎么可能雇一個普通話都說不好的員工?她就該知道,只有陳利亞才會雇這么多天南海北奇奇怪怪的司機! “你是陳利亞的人,你也是雇傭兵?” 李維多扒拉了一下窗戶,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深山了,這才冷靜道: “許盡忱派來的人呢?曹品讓你來截我的?” “我十年前是雇傭兵啦,后來掃黃打非我混不下去了就去考了個研究生喔,來利亞少爺這當了司機……主要是利亞少爺這不收研究生以下學歷啦?!?/br> 李維多:“……”神他媽不收研究生以下學歷,她果然是陳利亞手下學歷最低的人嗎? “但我也是許總的人喔?!?/br> 小王憨厚地笑了,陡然變了口音: “雖然臺灣腔使我快樂,但我也可以不說臺灣腔的?!?/br> “……” 車緩緩在陳利亞的山間宅邸前停下。 山里桂花已經落了,楓葉還紅著,遠處層林盡染。 除了時間,其他一切未變,連門口她隨手放在那的掃把,都沒有動過位置。 李維多走下車,面前大門自動打開。 庭院寂靜無聲,像在等待歸人。 “陳利亞?!?/br> 她走到空闊大廳,枝晶吊燈就亮起,石像靜靜矗立墻角,窗外花枝垂落。 “陳利亞?!?/br> 她又喊了一聲,回音在房間里蕩去。 沒有人回應。 她用手掰了掰左側的小門,那里有一條回廊會通向陳利亞自己住的小樓,一般人不許進入,連賈沈都要通報,可是她從一開始就住在那里,他所有東西都是對她敞開的,整幢宅子沒有地方她不可以去。 那扇門是鎖的。 她從口袋里拿出鑰匙,試著轉了轉,沒轉動。 鎖被換掉了。 她只能順著螺旋樓梯往上走,二樓是陳利亞的會客室,樓道上的感應燈漸次亮起,她推開會客室的門。 兩份文件靜靜躺在書桌上。 她拿起來。一份是合同解約書,就是普通企業范本,沒什么特別的。上面寫著她在陳利亞這兒的入職時間、離職時間,還有一句“現雙方一致同意于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終止上述合同,并共同確認在關系存續期間所有權利義務均已履行完畢,不存在任何爭議與糾紛?!?/br> 另外一份是解除婚約關系后的財產補償,她粗略估算了一下那些別墅和車的總額,發現自己可能變成了全上海灘最貴的雞。 兩份都已經蓋好了章。 筆就放在桌面上,連蓋子都給她打開了,李維多看了合同一會兒,拿起筆簽了第一份協議,轉身就要離去。 “把第二份也簽掉?!?/br> 門口傳來曹品沙啞的聲音,他擋住她的腳步: “怎么?不敢簽?你居然……還有這種良知么?” 李維多轉身看見曹品猩紅的眼,好像熬了很久的夜。 “雖然你不配得到,但既然少爺要給你?!?/br> “你們少爺還活著?” “他有沒有活著,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曹品咬著牙,像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恨意: “他那樣愛你,你想要什么都給你,他對火有陰影,這樣的人每天親自給你做飯!他連你們的婚禮場地都選好了!這樣對你的人,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讓他死無全尸?” “你確定他死無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