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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趁著血未滴下,立馬將手指伸進盛著藥漿的碗里,接著兩指并攏,用力將藥漿涂在晏鷺詞的臉上,畫出一個又一個古怪的圓環圖騰。 最后一個圖騰的圓環銜上的瞬間,晏鷺詞臉上涂了藥汁的各處如同guntang的鐵器落入了冷水般刺啦冒煙,他整個人如蝦般忽地躬身仰起,喉間涌出的血量頓時減少! 薛盈松了口氣,抬起手腕擦了擦額角細密的汗珠。 接著,她又忙碌起來,拿出數個帶有綠銹的銅盆擺在晏鷺詞四周,隨后將大捆味道極沖的干枯黑枝丟進銅盆里,用火點燃,屋子里轉眼被騰起了嗆人的煙霧,屋子里的人也很快就被煙霧籠罩。 濃煙中,薛盈面不改色,邊碾碎著更多的藥草不斷丟進銅盆,邊念念有詞地低吟起無法被其他人聽懂的咒音。 煙霧隨著她的細密的聲音慢慢扭曲,緩緩地浮向了晏鷺詞的身體,徐徐將他包裹纏起。 而薛盈的身后,方為止一直默默地幫她處理藥草,動作熟練利落,不用出聲就能把薛盈需要的一些都準備穩妥、遞到她的手里,旁人完全插不上手。 看了一會兒,陸秧秧知道自己在屋子里也幫不上忙了,眼見薛盈籃子里的藥草越來越少,于是她便披蓑戴笠地跑到了下著大雨的鎮子邊上,開始幫薛盈摘藥。 她離開時,段崢明正帶著一身的雨進到馬車清理里面晏鷺詞的血。張百里則蹲在門口死死守著,誰來都不許進。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肅然,如同此時天上密布的厚重黑云。 屋子里濃重的熏煙燃了一整夜。 清晨時,雨已經下累了,開始變得淅淅瀝瀝。 在又一籃子藥草用盡后,薛盈的手總算停了下來。 她到銅鏡前看了一眼自己此時熏花了的妝面,立馬把所有人都轟了出去,自己到里間好好沐浴了一番,然后才頂著重新畫好的美艷妝容,娉婷地調著耳朵上沒有完全戴好的貝母耳墜走出來。 感謝這座鎮子上的藥草吧。 在陸秧秧眼巴巴的目光和其他人的正襟危坐中,薛盈張開了她用色澤最盛的口脂一筆筆勾勒出來的飽滿嘴唇。 她垂下用炭筆刻意描深的蛾眉,將手泡到滴了花汁的溫水里,輕輕地捏揉著,他的命算是保住了,也不會留下大礙,但什么時候能醒,我就不知道了。 陸秧秧吐出了一口氣。 但比她吐氣聲更大的卻是段崢明。 能把命保住就行。 段崢明聽完薛盈的話,幾乎是瞬間都癱坐到了椅子上。 他心有余悸,臉都有些發白:秧秧,咱真得趕緊把你身上的惑心術給解開。這要是再來一次,他人救不回來就算了,萬一真的牽連到了你的性命,我死沒臉去見你娘! 陸秧秧這才意識到,他幾個人徹夜忙前忙后,看似鎮定,其實都害怕到了極點。 他懼怕失去她。 陸秧秧喉嚨發澀,說不出話。 她抽抽了發酸的鼻子,向著段崢明跑過去,像小時候一樣賴賴皮皮地窩到段崢明的懷里,撒嬌地抱了好一會兒。 直到段崢明終于能笑出來、拍拍她的頭說行啦,她才爬了起來,又跑去抱薛盈。 結果就被薛盈嫌棄地給推開了:臟死了,別碰我。 陸秧秧只能悻悻地在旁邊站好。 薛盈一點點把沾著花露的手指擦干,轉身回到屋子。 她看了看還躺在床上、氣息雖然微弱卻已經平穩了的晏鷺詞,拿出了一瓶藥膏,遞給跟在她身后的陸秧秧:每隔兩個時辰,在他脖子的傷口上抹一層。 陸秧秧低頭看藥瓶。 薛盈就看不上她這慢吞吞的樣子:磨蹭什么?現在就抹。 她沒什么好語氣地告訴她:從現在開始,到他傷口養好之前,這藥一次都不能拉落下。不然之后要是留了疤,可別賴到我的頭上。 陸秧秧聽完,趕緊趴到晏鷺詞身邊,往他的脖子上抹藥。 晏鷺詞脖子上割喉的傷口雖然不再出血,但仍舊有著極深的裂痕,血rou翻開,仿佛隨時都會再次鮮血噴涌,頃刻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瘋子。 這是陸秧秧在晏鷺詞出事、她喊完薛盈后的第一次開口。 當時喊得太拼命,她的嗓子到現在還是沙啞的,可她卻一點疼也感覺不出來,只覺得喉嚨又哽了起來。 薛盈正對著銅鏡、挑能襯得上她此時妝容的花黃。 聽到陸秧秧啞了的聲音,她偏了偏眼神,看向了銅鏡里的陸秧秧。 陸秧秧卻沒有看薛盈。 她的聲音很小,眼睛垂著,就像只是在對自己說:我看到咒術生效時的梵文了,這是他第二次想要反抗禁言術。 事關十二年前的那晚,陸秧秧對山谷的禁言術扼頸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一眼便看出了關竅。 在這次前,晏鷺詞已經試過一次反抗了,他一定知道反抗的后果有多可怕,可他還是做了 我跟他講了我阿爹和阿娘的事,也告訴了他外面關于我殺了家人的傳聞是假的。我想知道更多跟他有關的事,我問他了。 陸秧秧低著頭,輕輕地給晏鷺詞上藥,聲音越來越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