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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山外已經入春,而此處山巔仍是覆蓋著皚皚白雪,原本遍生在山門內的青竹已經全部枯黃支離。 流霜漫舞,芳菲不在,玄霄勝景再難覆矣。 李攸寧來到山門石碑之下,她緩緩抬眸看了看四周,露出一絲悵然若失的苦笑。 她曾數度離開這里,每一次歸來都是物是人非。 如今的玄霄弟子與昔日相比十不存一。山道上甚至看不見人影。唯有一名佩劍弟子身著白衣,猶如一段百折不彎的青松傲然挺立,恪盡職守的站立在山門之下。 那人一件曲云清,兩眼頓時一亮。兩手在胸前合抱,頭向前俯,額觸雙手。朝曲云清行立拜之禮。 “弟子孫玄,恭迎掌教回山?!?/br> 曲云清頷首示意,朝對方溫和一笑。 孫玄抬起頭,目光落在曲云清身后的李攸寧身上。 “師姐……” 他茫然出口,可很快反應過來緊接著神情一變:“李攸寧!” 只見李攸寧就站在曲云清身側一步之遙,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以及一直魂體帶著功德金光的游魂。 孫玄能逃過當年的劫難,在外漂波二十年又重歸門派,也算是機敏又感念舊情的人。 如今看見掌教和“罪魁禍首”和和氣氣的站在一起,孫玄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同時也對這位過去也算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師姐,是否真的罪大惡極感到一絲懷疑。 “掌教,這是……”孫玄忍不住道出心中疑問。 曲云清道:“前任玄霄祭酒,也是你的師姐,李攸寧?!?/br> 孫玄聞言愣了愣,當年他算是極少數參與其中卻幸免于難的弟子。當時他本來正是去山腳下留仙鎮辦事,沒曾想途中收到急訊,說是有人攻破了護山大陣,趁夜偷襲。 等孫玄趕回的時候,慘劇已然發生。 他驚魂未定的看了看尸骸遍布的太極廣場,當下便以為玄霄再無一人生還。 他不過是剛開靈竅沒幾年的修士,眼前的場景別說沒見過,就是連想都不敢想,當即受到了驚嚇,倉皇逃走。 之后只能流落江湖,尋找玄霄派幸存在外的宗門子弟,直至找到了掌教次徒曲靈樞,才算有了方向。 如今二十年已過,當年的血洗之夜仍舊是記憶猶新。那些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的同門,直到現在都偶爾在午夜夢回時出現在孫玄腦海之中。 李攸寧的出現,無疑是再次讓他回憶起當年那個被猩紅血色染透的夜晚。 雖然他并沒有在事發地點親眼見到她,可之后霸占玄霄派二十年之久,并阻止玄霄弟子回山的人就是李攸寧,這一點認誰都無可辯駁。 “原來是孫玄師弟?!?/br> 李攸寧故作輕松的笑了笑,然而并沒有起到任何緩解氣氛的作用。 她本意只是想表現的和善一點,可在孫玄眼里可就完全不是那個味道。 “掌教可是特意將此人緝回?”雖然看上去不像,可孫玄是在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曲云清:“當年之事尚存諸多疑惑,據我所知與攸寧并無太多干系。雖然因承影石之事遭玄霄除名,可我不曾親口認下。所以她出身于此,這里自然能回得,也能待得。并不需要我出手做些什么?!?/br> 他聲音不高不低,也不見有多威嚴,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 孫玄心中質疑,卻也不敢當著掌教的面多說什么。 只是經過此一面,恐怕一過他輪值的時間,李攸寧重回玄霄,貌似還是掌教親自尋回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門派。 曲素問事先沒得得到曲云清具體歸山的時間,因此當她發現,曲云清已經帶著幾人行走在山間石階上老半天,大有帶人游歷風光勝景的味道。 綠竹臉上滿是新奇,一雙眼睛忍不住四處亂轉。玄霄雖是今非昔比,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千年累積下來的宮觀氣勢恢宏,飛檐之上覆著一層雪,更顯蒼涼厚重。更有不少依山傍勢修建的回廊樓閣,看上去險要無比。 小姑娘之前還出言嘲諷,說玄霄派是隱蔽深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扇缃駞s是目不暇接,早就把之前的抱怨拋至九霄云外。 “我滴個乖乖,這么多屋子,阿姐你原來真是大家出身吶!” 看見綠竹發自內心的驚嘆,李攸寧忍俊不禁,故地重游的悵然一下子散去了一半。 “算是吧,將來你住的地方管夠……” 她的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綠竹詫異的順著李攸寧的目光朝前一看,只見一名身披青白道袍身材高挑的女子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綠竹盯著對方上下打量,只見她杏核眼柳葉眉,生在一張標標致致的鵝蛋臉上。她五官著實秀麗,較之李攸寧更添一絲柔美。只是眉宇間仿佛凝結著一層霜雪,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那女子與李攸寧四目相對,靜默無語。 曲素問再次見到李攸寧的時候,內心感到十分復雜。 看著她越發蒼白消瘦的模樣,她難免為自己手把手教入門的小師妹感到一陣心疼??煽匆娝蛶煾嫡驹谝黄?,自己也完全無法忽視李攸寧對曲云清心中抱有的那一番不可言說的不倫心思。 曲素問一時間甚至把曲云清都忘在了腦后,只是一味的復雜又矛盾的看著李攸寧,心中正是百感交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