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四兒啊，老四，老四去哪兒了？”

    “嚎嚎嚎，一天到晚嚎，你那老四早就死在國外了，不回來了。吃飯！”江雪梅態度惡劣地把飯放桌上。

    床上的江大妮像是沒看見，依舊念著，“四兒，老四?！?/br>
    “愛吃不吃，餓不死你?！苯┟忿D身離開屋子。等他走后小柱子跑進來，端起碗舀了一勺飯，“奶，吃點兒東西吧，四叔過幾天就回來了?！?/br>
    江大妮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伸出手細細摩挲著小柱子的臉，“四兒。是你嗎？”她生病多年，又時常在哭，眼睛看不見了。

    “奶，我是小柱子?！彼€記得小時候他奶時不時塞給他雞蛋和糖果，以前奶的手摸在臉上暖呼呼的，現在冰冰涼。

    “奶，你是不是冷?！彼胫粫阂唤o他奶拿個湯婆子。

    江大妮卻像是沒聽見，自顧自地說，“四兒啊，那外國有啥好的，不去了好不好，娘找到錢了，好多好多的錢，都給你拿來娶媳婦兒，找個更好的媳婦兒?！?/br>
    又是這些話，小柱子反反復復聽了好多遍，只順勢應下來，“好，不去國外，就陪著您，您趕緊把飯吃了，起來給我相看媳婦兒?！?/br>
    “不去，不去?！苯竽菀贿叧燥堖€在一邊念叨。小柱子都習慣了，快速把飯喂完，又給她擦了擦臉。

    “奶，我得上學去了。晚上又來看您?！?/br>
    他站起來，聽見外邊有動靜，還以為是他娘，正想躲起來，進屋的卻是藍老頭。

    “爺爺?！?/br>
    “我還趕著回來喂飯，你都喂完了。趕緊去上學吧，別遲了?！?/br>
    “嗯。爺爺再見?！毙≈优艹鋈?，走到水庫外邊停了一停，轉頭回望那邊的屋子，“好想念小嬸嬸和初初，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鼻澳晗掳肽甑臅r候考慮到瑞初要上學，宣景和藍桉搬到了城里。將原本的兩座房子捐了一套給村里修建小學，小柱子現在就讀這個小學。

    藍家村早已不是當年，水庫旅游業，加上后山種植的藥材，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貴村。

    小柱子快步跑進學校，恰巧趕上響鈴，他頭也沒回的跑進教室，始終沒想過奶奶嘴里念叨的四叔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國外。

    “Mr.藍，你要回家嗎？”實驗室的同事問道。

    “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彼{樺看著電腦中的數據眼睛都沒眨。

    “好吧，明天見?！睂嶒炇业耐码x開。

    最后一個數據比對完，電腦閃爍“run error”宣告他再一次失敗。

    “靠！”他將桌上的筆記本砸向電腦，到底是哪兒不對！這么多年為什么還是不行？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對。

    算了，明天再來吧。他收拾東西回家，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邊轟隆的音響聲，和嘈雜的麻將聲。他苦笑一下，好像現在回去才是多余的吧。

    他將公文包搭在肩頭上，走出屋子，天上下著小雪，他走進隧道，流浪的歌手彈奏著手風琴，淡淡的憂傷在隧道中彌散，他坐在流浪歌手身邊，靜靜地聽著。

    “這首歌真好聽。叫什么名字??？”

    “nostalgy.”流浪歌手聲音有些嘶啞，看著旁邊的男子，“你看起來很悲傷?！?/br>
    “大概吧，我可能有點想家?！彼{樺想起那個小山村，想起那些被他拋在腦后的人。

    “那你要回家嗎？”

    “回不去了?！?/br>
    “要來一支嗎？”歌手遞上一支煙。

    “我不太會?！彼{樺想要拒絕。

    “很簡單，一吸一吐，煩惱隨風飄散?！?/br>
    藍桉接過來深深吸一口，“咳咳咳咳，煙氣彌散在肺腔。

    旁邊的歌手笑了，“你太弱了吧?！?/br>
    藍桉還在咳，一滴淚從眼角滑下來。

    “你不會在哭吧？”

    “煙，太嗆了?！痹S久他才止住說了一句?！?/br>
    “老頭子……”半夜江大妮忽然從床上翻起，“四兒，四兒在哭啊?！?/br>
    “你聽錯了，是貓叫?！彼{老頭拽住她。

    “不是，不是，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要去找老四，老四?！?/br>
    她匆忙跑出去，鞋都沒穿，藍老頭追到外邊看她被一個木桶絆倒，上前扶起她，”回去睡吧，四兒多半不回來了?！?/br>
    “不回來了。不回來了?！苯竽菽盍擞帜??；厝ビ痔芍?，“我好想，再見老四一面啊?！?/br>
    “睡吧?！?/br>
    第二日，藍老頭醒來叫她的時候發現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已經沒了氣息。只是嘴角還有一絲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藍樺。

    “走吧，走了也好，省得一直惦記著，天天都傷心?！彼{老頭碎碎念了一句，給她擦了臉。也同她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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