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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若云棲能熬過這撕裂魂魄的痛楚得以新生,忘卻一切,流離人間也是好的。 也未曾想到云棲降生凡塵后,修仙的執念強到勝過一切凡塵俗念。明明生作凡人,卻更像是一位不食煙火的神仙,達則接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在那漫長到仿佛沒有盡頭的歲月,一個人孤單單地連渡百劫。每一次死后,孤身一魂踏過那長長的奈何橋,望著那霧氣藹藹的忘川河,端起一碗孟婆湯。 “婆婆,這是哪兒啊?!?/br> 孤魂每一次喝下之前,都要問一句。 “忘川河上奈何橋,忘川河畔萬花凋?!泵掀艤嫔5財噭右幌聼釡?,“喝吧,孩子。忘記這一世的所有苦痛與折磨,下一世會好的?!?/br> 織羲在忘川河畔隱身望著橋上的身影,看著他喝下孟婆湯后,再一次奔赴下一世輪回。 只有織羲很清楚,這個人,下一世也不會好。 在一世又一世的劫難中涅槃,人間流連千世,事事皆苦,可他未有一世行惡,也片刻不曾動過邪念。 滅六情,絕七欲,嘗八苦。終得白日飛升,直渡上仙之位。 他真的做到了,以凡人之軀,再度飛升九重天。 云棲再度飛升,成為了一位水神。 千世百劫,他早已遺忘了三生石靈的記憶,更不知曉有關于伴生劫的一切。 可在渡劫分化時,魂魄深處的執念,讓他成為了和摯愛之人一樣的司水之仙。 時隔萬余年,織羲目光復雜地凝視著在如幽湖畔見到飛升上仙的云棲,替他抹去凡塵的姓名,將本名賜予他。 “云棲,從此以后,你便叫云棲?!?/br> 第80章 君歸未歸 又過了整整千年。 如幽湖畔, 九離臉色發黑,望著堂下人不置可否。 “你是說?!笨楐税櫭纪蟮钪暇髲姸謇涞纳舷?,“即便削去靈骨, 你也自信定能飛升?!?/br> “是。我能飛升, 我要飛升?!?/br> 不足千年, 云棲做到了。 他削下靈骨,解了九離的顧忌, 鎮壓孽海白龍后功德圓滿, 再次飛升—— 成了九天玄仙。 人人都道這位天界新仙乃天道之子, 天賦異稟。 只有織羲明白, 此人嘗盡時間千苦, 連渡百劫。 諸多苦楚,只為渡一個根本不可能回來的人。 時光荏苒,倏忽間, 萬年后又是萬年。 云棲飛升后的第三萬年,也就是迄今四百多年前。 西天靈河畔, 婆羅花下。 玄仙云棲白衣灼灼,在花下拾起一只剛剛成型的小小仙靈。 將他收作唯一的徒弟。 給他賜名白衡。 *** 謝秋恍恍惚惚地從夢境中醒來。 所有記憶, 他都想起來了。三生石靈的,仙尊云棲的。 數道天劫在頭頂盤旋, 剎那落下。 在拆皮裂骨的疼痛里,他終于再一次飛升上仙。終于成為最初, 也是最后的三生石靈,命君云棲。 道道天劫劈下的同時, 仙人還不往支起一道仙障,將那丹元未能歸位的小徒弟仔細護好。 忘川河畔仙氣陡增。太行山巔霞光旖旎。 云棲回到忘川河畔,將自己的原身裂縫修補完善, 繼而前往太行山巔,取回自己的靈骨,融骨歸位。 沒了靈骨壓制,太行巔被鎮壓的白衡的元丹蠢蠢欲動,將要歸位。 云棲望著那魔氣盡消的元丹,眼底一片濕潤。 洗去所有魔氣再重新感受這湖底傳來的精純仙力,時隔五萬余年,清夷的氣息,云棲一眼可辨。 是他。 “白衡飛升在即,他回歸原身之時,便是五萬年年前那被斬殺的仙與魔,彌天孽債再度現世之日。這一次,魔氣由我引渡,我會將它徹底凈化??楐?,在這之后,清夷就托付給你了?!?/br> 云棲看著那枚元丹,隱約察覺些許天意。 “托付?”織羲苦笑一聲,“你們沒一個好對付的主,我不想再被托付了。云棲,你看看九離現在都成什么樣了,你如果死在白衡面前,縱使白衡飛升成清夷,他的情況只會比九離更糟……你到底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br> 云棲推起命盤,趁著白衡還未飛升,不算上位者,他將他命途挖得極深,不斷地推演起命數。命盤飛快輪轉,仙氣繚繞在太行山巔久久不散。 命盤停住。 云棲神色淡然。 “我依舊是他唯一的生路。你放心,我會抹去他所有的記憶。待我神魂寂滅后,他將徹底飛升,替代九離成為天界之主?!?/br> 云棲眼底暗光流轉不息,凝視著面容復雜的織羲,道:“我是命君,推演過無數仙凡命數,所以我知道,這才是最好的結局?!?/br> 回到凡塵里,被傀儡術cao縱的白衡依舊沉睡著。 云棲捏起一掌靈決,在織羲的幫扶下,正欲將那一掌靈力打入白衡眉心。 陡然,懷中命盤跳出,本已停格的命盤堪堪再轉動一格。 咔嚓一聲。 云棲臉色微變。 恰逢此時,空中九重天劫瞬間降下。 轟隆隆—— 這道劫比想象中來得更快,讓云棲應接不暇。他飛快在湖邊鑄起一道渡厄陣,將卻湮劍召來立于陣心。 那道九重天劫破開白衡的命數,他魂魄里污穢的邪氣源源不斷地涌出,那是五萬年前被他死祭鎮壓的孽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