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36節
“可是殿下利用完了臣,回頭又想將臣拋棄掉,殿下慣來喜歡始亂終棄,臣不敢冒險?!?/br> 姬姮眸子泛寒,片晌笑了,“你不是本宮的狗嗎?” 陸韶怔住,旋即噗嗤笑,矮下頭和她平視,“臣做殿下的狗,是有條件的,殿下應允了臣的條件,臣才能把鏈子交到您手上?!?/br> 姬姮難得的耐心也差不多被消耗盡,她想撤開臉。 陸韶扣著沒讓她動,嘆了口氣,“殿下總這般不會裝,臣都配合您到這個地步,您點一下頭,或者搖一下頭,好歹給臣一個了斷?!?/br> 姬姮臉色忽青忽白,她可以隨意擺布他人,沒有道理讓她被人擺布,她若是應了他,往后就得跟他牽扯,她是公主,跟太監糾纏上,那是她自甘墮落,但讓她順從太監。 不可能! 她拍開他的手,坐直身冷呵,“那你一件件來,先把劉乾弄下馬,本宮要親自手刃他?!?/br> 陸韶卷好衣袖,失笑,“您這次鬧得,陛下都看出來劉乾依附杜家,劉乾又不傻,自然夾起尾巴做人,他指定不敢再進佳芙宮跟杜雪荷廝混,您覺得臣能輕易扳倒他?” 姬姮清清冷冷端視他,倏爾揚手照著他的臉打了一下,不重不輕,她就這般高高仰起頭顱,勉為其難的挑起他下巴,“混蛋?!?/br> 她更想罵jian賊,但她罵了又能怎么樣,只會招致他諷刺。 那巴掌相比于以前的幾乎是輕拍,配合著這聲混蛋,莫名有種撒嬌感,聽得他骨髓里滋生出柔軟,當真想跪在地上,隨她打的高興。 “殿下太心急了,劉乾向來小心謹慎,想抓到他的把柄,得慢慢來?!?/br> 終歸是答應了她辦劉乾。 姬姮退手起身,緩步進了佛堂,瞅見那頭狼自咬著尾巴玩,便罵了句蠢狼,隨即坐到案桌前等著陸韶擺放餐食。 陸韶從食盒中拿出飯菜,看她動筷子吃,才道,“殿下的這頭狼約莫活不成了?!?/br> 姬姮手一滯。 雖然有他辯解,但終歸是狼襲擊杜雪荷害她受驚小產,皇帝就算不舍得動她,狼逃不過罪責,謀害皇嗣是重罪,這頭狼要代替她去死。 姬姮咽不下去米飯,這狼蠢歸蠢,但她養了一年,手把手的帶在身邊,是有感情的。 陸韶看她神色落寞,微抿唇,想著道,“臣可以為殿下再尋一頭狼?!?/br> 保證比它乖,比它更討人喜歡。 “本宮只要它,”姬姮低喃道。 陸韶緘默。 姬姮也頓然。 “這頭狼暫時由臣帶走,陛下讓臣杖殺它,”陸韶道。 姬姮呆呆望著墻角的狼,它還很小的時候,常常咬她裙子,走哪兒跟哪兒,對她很依賴,明明是只狼,卻生的狗頭狗腦,黏著她不愿跑。 它是父皇賜來的,原本就是討她歡心的小玩意兒,現在她惹事了,父皇就將它收回去,她的父皇殘忍兇狠,哪怕她自小生長在他膝下。 陸韶捏筷子為她布菜,“殿下吃完晚膳,就出宮去吧,陛下在氣頭上,讓您呆在公主府不準再往宮里跑?!?/br> 姬姮麻木的哦一聲,“所以本宮真的失寵了?!?/br> 陸韶淡笑,“殿下若真失寵,死的就不僅僅是頭狼那么簡單?!?/br> 姬姮一口一口往嘴里喂菜,“狼是本宮的,你們沒資格殺本宮的狼?!?/br> 她臉上很難過,說著蒼白無力的話,仿佛這樣就真的沒人能帶走她的狼。 陸韶輕拍她的后背,“臣不殺它?!?/br> 姬姮立時僵直,轉瞬眼睛酸澀,她別過去臉。 陸韶微笑,“但是臣得暫時藏它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臣再送還給您?!?/br> 姬姮扯扯唇,略翁聲道,“你把它藏到你府上,這樣本宮就只能往你府上跑,是嗎?” 陸韶朝她張開手掌,她搭到他手里,只叫他輕輕一握,就嚴實裹住,他凝聲笑,“雖然知道殿下是別有用心,但臣吃這一套?!?/br> 姬姮撇唇,繞回劉乾身上,“本宮記得,當初徐忠義和賈元道被劉乾誣陷謀反,這事如果翻案,不能治他?” 陸韶笑,“殿下莫不是忘了,那封信是捏造的,真要是翻案,臣也得跟著遭殃?!?/br> 姬姮瞟著他,心內激動,若是能將他和劉乾一起連鍋端了,那才真是天大的樂事。 陸韶笑容淡沒,揉了揉她的手腕,放過去,自顧站起身道,“殿下的如意算盤就別敲了,您若是想去陛下跟前告發臣,臣被逼急了,也只能跟陛下和盤托出,您跑去建陵找黎國后人?!?/br> 姬姮差點摳斷指甲,她跟他早就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必須馴服他,這樣一柄利劍拿在手里,指哪兒殺哪兒,她要做的就是穩住他,決不能讓他成為第二個劉乾。 —— 杜雪荷落胎一事就算揭過了,姬姮被皇帝勒令在公主府反思,宮里她進不去,但有的消息還能打聽到,比如杜雪荷的位份降成了美人,劉乾也因著在御前當差犯了個小錯,叫皇帝趕出御書房,從此再不讓他入內。 過幾日姬芙入公主府來做客。 她帶了些自己做的點心,看姬姮吃的津津有味,便數落她,“你成天惹是生非,好好兒的非帶狼進宮,左右我們都知道你愛玩,但朝里的大臣可沒那么好相與,雪美人肚子里的龍種沒了,英國公倒沒發話,那些朝臣倒個個兒義憤填膺,非說你是故意而為?!?/br> 姬姮聽慣了這些大臣的屁話,早不在意,“我又不是殺了他們的兒子,他們激動個什么勁兒,左不過是想借著這個事打壓我,好讓父皇徹底將我厭棄?!?/br> 姬芙笑咯咯,“說的什么話,忒難聽?!?/br> 姬姮挑了塊甜膩膩的豌豆黃塞她嘴里,眸光定在她腰間的一塊玉佩上,拍拍手道,“六皇姐不帶荷包倒帶起了玉佩,瞧樣式還是男人的,你不會還跟方大人來往吧?” 姬芙臉生燙,結巴道,“……不,不是的?!?/br> 姬姮冷冷瞪著她,“我沒想到六皇姐這么拎不清,我說的那么直白,你還能跟他繼續,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為什么只盯著這么個負心漢?” 姬芙急得落淚,“你懂什么?若真能那么快抽身,我也愿意,可他跟我一笑,我心里就……” 姬姮猛地站起來,“我沒想到六皇姐是這樣的癡情人,明知對方心懷不軌,還能不管不顧的往上湊,我是薄情人,確實不懂六皇姐的難舍,你我既然說不到一起去,今兒就散了!” 她快步進了屋。 姬芙坐在院里手足無措,未幾捂著臉痛哭,跌跌撞撞跑出了公主府。 —— 她哭了一路,入后廷將好跟陸韶撞上,陸韶瞧她紅著眼,便打算上前問一聲,哪知她看到陸韶恨得牙癢癢,跺腳罵他,“你個混賬東西!都怪你把九皇妹帶壞了!” 說完就跑了,留陸韶一人在原地懵住。 倏地他撲撲笑,背著手順御道往西面走,直過了游廊恰好見杜雪荷身段妖嬈的靠在御池邊喂魚。 陸韶走近道,“雪美人身子才剛好,還是回佳芙宮歇著吧?!?/br> 杜雪荷將魚食悉數倒池子里,轉頭嬌柔的望著他,“今兒我宮里還有戲聽,陸總督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第35章 設套 陸韶微不可見的挑半邊唇, 笑容疏離,“您瞧見臣后頭的禁軍了嗎?臣還得巡視后宮?!?/br> 杜雪荷朝他身后看,不遠處的禁軍整整齊齊候在御道里, 他們身穿玄色盔甲,身姿挺拔, 手時刻按在腰間佩刀上,伺機而動, 委實威武煞氣。 杜雪荷看的心熱,一雙招子又掛他身上,不自禁嬌聲道, “我知道陸總督白日里不得空, 晚上過來也一樣的, 我托我父親去南京請了兩個伶人, 她們生的很水靈, 嗓子也動聽?!?/br> 陸韶輕輕笑,問她,“雪美人嫌悶, 怎么不找掌印來陪你?” 杜雪荷擠兩滴淚, 攥帕子抹眼睛,沒哭多少,眼睛倒擦紅了, “劉公公近來忙的很,哪兒有空來陪我?” “掌印忙什么也不應該讓雪美人空守佳芙宮?”陸韶隨便應付道。 杜雪荷趁機掐住話柄, “陸總督想知道劉公公忙什么,晚上來聽戲啊?!?/br> 陸韶彎唇笑,“卻之不恭?!?/br> —— 這天夜里,佳芙宮的戲音隔著宮墻在廊道里穿蕩, 在這陰森后宮里猶如陣陣鬼音。 陸韶入佳芙宮時,那廳堂內兩個戲子正喝著交杯酒,嘴里你一句我一句情意綿綿,纏綿悱惻的讓人落淚。 杜雪荷兩眼泛淚光的看著她們唱,瞧他來了,才收住淚,招呼身邊宮女道,“給陸總督奉茶?!?/br> 那宮女便泡好茶水送上。 陸韶吹了吹茶,細抿一口,這茶味略淡還澀,沒上次過來喝的味兒香,可見杜雪荷日子過得很不好。 杜雪荷瞅著他,視線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雙頰泛紅,可惜了是個太監,若是男人,得叫多少女人癡迷。 “陸總督常跟著陛下,卻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比那些得勢的太監平易近人?!?/br> 陸韶當聽不見她話里的巴結,眼睛瞅著戲臺上,嘴角落半點笑,“雪美人抬舉臣了,臣只是個奴才,得陛下恩賜才在御前當差,算不得什么人物,自然也不敢自傲?!?/br> 杜雪荷揣度著他的意思,小聲道,“我覺著陸總督比尋常男人好的多?!?/br> 陸韶眉打結,旋即松開,側頭朝她笑,“雪美人夸的臣飄飄然了?!?/br> 杜雪荷看他不反感,忙伸手沖戲臺揮揮手,那兩個伶人便躬身退走。 杜雪荷嬌羞的望著陸韶,“我今兒請陸總督過來聽戲,其實就是想多謝你上次救了我?!?/br> “臣職責所在,總不能真讓狼咬了您,”陸韶挑眉道,他差不多看出來她什么意圖,劉乾不來佳芙宮她急得跳腳了,想攀上他,說不定還能借著他見到皇帝,他可比劉乾有用的多。 杜雪荷繞著帕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黏著他,“陸總督是熱心腸,但我自那次后,就再沒過上一天好日子?!?/br> 陸韶露出同情的神色,“臣竟不知雪美人這般苦,只不知掌印忙成什么樣,竟都不來幫扶您?!?/br> 杜雪荷經他一問,立時垂淚,“他說幽州大旱,御馬監那頭忙著調人過去勘察災情,這幾日都不得空,要我安分呆在宮里,可我宮里人都是看眼色的,早先他時常過來坐坐,那些個宮女太監待我也殷勤,現兒我落胎后,他們表面上仍然敬著,可是背地里變著法子磨搓我……” 后宮殘酷的地方就在這里,一朝得寵,所有人都捧著,假如跌落云端,不說貴人主子,就連太監宮女都能將人折磨死。 陸韶唉一聲,“幽州的旱情臣有所耳聞,據說死了不少人,陛下都令戶部下派賑災款過去,掌印再忙,也不過就是派幾個番子過去監視當地官員,哪兒會忙的沒空來見您?” 杜雪荷發著呆,她委身給劉乾,原想著就算沒有陛下寵愛,但有劉乾這個御馬監掌印,她總不至于在后宮沒有立身之處,劉乾替她規劃好一切,讓她假懷孕,然后勸導她順從,她被動的接受劉乾,也被動的被劉乾丟棄,她父親不管她,很明顯在準備讓她的meimei進宮,她要死在這深宮里。 她匆匆下地,急抓著陸韶的袖子哭道,“求陸總督救救我……” 陸韶斜眼睨著她的手,卻也是青蔥白指,不過不及姬姮的纖細,她的手更寬些,指頭上涂著丹蔻,單看也秀氣,只他見過了姬姮的手后,其余女人的手在他眼里都算難看,他笑,“雪美人這樣不好吧?!?/br> 杜雪荷摸不準他的情緒,只得厚著臉皮揪緊他,哀哀哭道,“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不想死……” 陸韶借著端茶的姿勢撇開她的手,輕嘖聲,“哪兒就說到死了?您才多大,這宮里再不濟,您也是個美人,回頭臣跟底下人說一聲,叫他們都老實些,保準您過得舒暢?!?/br> 他這話就是定心計,說完杜雪荷就不哭了,觍著臉跟他笑道,“陸總督這樣好,我也不知怎么報答你……” 她停在這一句上,臉上媚態橫生,身子骨也軟下來,才要碰上他。 陸韶伸腳抵著地面,連人帶椅子朝后退去,她身上有很濃的脂粉香,沖鼻子的那種,旁人不知道,但他聞著有些反胃,他還是笑的,“臣是太監,雪美人這般嬌媚的人臣不敢玷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