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則嘉勉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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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扶在移門上,看著里面坐在小板凳上的人,取笑意味的顏色濃烈,解釋道,“抱歉,我也遲到了?!?/br> 第30章 4.2 周軫說,老蔣的這個女兒得來不易,夫妻倆都過了四十歲才來的。 小名叫遲遲,紀念姍姍來遲的意義。 嘉勉看著他的聲音隨他的人影逐漸俯低在她眼前。他總有本事這么光明正大地看人,哪怕他十分的企圖心。 “為什么不叫姍姍?”嘉勉看似木木地,問他。 某人聲音低低的,像是怪罪,又像是私房話,因為當著人家小孩的面議論人家很不好。他單膝跪著的姿勢,伸手拍拍小女孩的腦袋,再來回望嘉勉,“因為土,都叫姍姍干什么,就叫遲遲?!?/br> 他看著她,目光從她眼睛游離到唇上,再折返回來。 嘉勉別開臉,緩緩起身,他的口供坐實了她的懷疑,“你認識蔣先生?” 周軫把手里的樂高送給遲遲,手還在小孩的辮子上揪了揪,像極了一個長輩般的嬌慣目光。不多時,蔣先生也匆匆回來了,甫進門,就難色地頷首周軫,“哎喲,我的二爺啊,你可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可不知道怎么好了?!?/br> 蔣先生說,這話怎么說的,人家倪小姐好端端地來做甲方詢證,結果呢,因為他被扣在這里帶孩子了。 正裝退去外套的周軫,儼然一副公務忙完的形色,兩只袖口解散著,他聽著老蔣的牢sao,自顧自把兩只袖口卷得齊齊的,露出小臂的位置。 隨即偏頭并笑,一股子甲方永遠不會錯的嘴臉,“行了,給你介紹生意,你還委屈起來了!” 嘉勉這才全明白了。 他不僅僅認識蔣先生,來這里也不是巧合。 從頭至尾,是他要她來這里的。 - 周家在桐城,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大戶。幾處工廠養了多少同鄉百姓。 周叔元的名號在這里還是有些分量的,區政府年年多少慈善項目募捐到周家頭上,老頭到底深居淺出了, 許多政商兩頭的應付,都交給兩個兒子。 生意人與其說抓得一手的錢,不如說攬得一手的人脈。 先前,周軫和他們會展中心的姚方圣換過名片。他當時要姚方圣多照顧嘉勉也不是嘴把式,事后給姚介紹客戶時,聽說嘉勉在案的項目是切花采購。 他就跟姚舉薦了老蔣這里。 男人之間的玩笑很露骨也很犀利,周二和姚玩笑,我們的方向從來不沖突,弄不好還能勝利會師。連襟連襟,本來就是通力合作才能連成襟。 于是,嘉勉今日捱到這個點,是他周軫步步算計好的。 為的就是他忙完正事,過來接她。 “過兩天我又要飛大連去了,我要你出來嘛,你必定不肯的,” 他說,“我只能用這種法子?!?/br> 他當著蔣先生的面,如此含糊地和嘉勉說話。 邊上的遲遲很開心地得了一個積木城堡,捧著給爸爸看,蔣先生只得感謝周總,他太太在市里忙花店生意, 嘉勉那三天的坦尼克玫瑰也是在他們家買的。 老蔣是周家老宅那里鮮切花及庭院栽培、草坪保養的老伙計了。 謝完再怪這二公子,“你下回可不能這樣了,我這沒轍到,直接把女兒都用上了?!?/br> 周軫:“不是給你帶的挺好的嘛!” 倒是嘉勉,在這鄉下農場玻璃房里,生生由蚊子盯出了好些個包。 她在蔣先生面前不好發作,一直聽由他們說話。癢是忍不住的,她拿手撓手臂,周軫看在眼里。 掉頭問老蔣,有沒有花露水? 老蔣一邊去找,一邊要招呼周軫,要他們一起去吃晚飯。 不必了。周軫斷然拒絕,從老蔣手里接過一瓶花露水,旋開瓶蓋,倒在掌心里些,再要給嘉勉涂, 她縮著手,被他一把捉住,“有本事你別抓呀!” 六神花露水,這么多年了,依舊是這個味道。小時候嘉勉皮膚特別敏感,夏天稍微熱點,她就能捂出一身痱子來,嬸嬸回回要她洗澡后涂花露水,干了后再撲痱子粉。 周軫把掌心的花露水搽到嘉勉手臂的紅疙瘩處,他純粹打擊報復,手勁大的…… 疼得嘉勉直接喊停,“我只是兩個疙瘩,沒有傷筋動骨,不要上紅花油!” 她的皮膚是敏感,沒搓兩下,就紅了一片。 某人由她罵停下來,嘉勉的視線垂著,看到他的手頓在那里,遲遲,她才不禁抬頭看他, 只一秒鐘,他笑了,笑她的行徑又一次掉進他的算計里。 * 老蔣再三要宴請周軫和倪小姐,周二都一口給否了,說他晚上還有事。 聽他這樣說,老蔣也不敢再堅持,只是臨走前,送了倪小姐一大束狐尾百合。 都含苞狀,回去能養好久。 遲遲跟他們再見,喊周軫“叔叔”,喊嘉勉“jiejie”。 周軫兩只手落下去,揉揉小孩的臉,說這小孩不好玩,喊差輩了呢。 嘉勉抱著那束百合,走在花圃的小徑上,路是泥踩出來,她的高跟鞋跟很細,每一步都走得很滑稽,來的時候她已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一趟了。 偏偏她還像后面有狗攆她一樣地,逃也般地快。 周軫讓她慢點,等等他。 嘉勉才不睬。 說什么來什么,花圃這里有工人留守也負責夜里巡邏,鄉里鄉親的人最愛養那種人高馬大的狗,盡管拴著狗鏈子。 周軫看清那條坐著比小孩高的狗,連忙喊嘉勉,一聲不回頭,他高一聲,“倪嘉勉!” 回應他的是狗。 汪汪兩聲。 嘉勉這才回頭看他,花圃門房前,鎢絲燈泡的照明有限,他就站在那是明是暗的折中區域,朝嘉勉伸手,說他怕狗。 不敢動! “你剛才怎么進去的?”嘉勉冷冷地問他。 “我剛進去的時候它也不在啊?!?/br> 仿佛聽得懂他們在議論自己,大狗再戒備地朝周軫嗚嗚咬空氣般地示威。 嘉勉手報著花,百合香氣撫慰人心得很。她靜默地看著他,看著他的一切把戲,一切陷阱,并不過去,“你總有辦法出來的?!?/br> 說著,她轉頭走了。 不一會兒,伴隨著一陣狗吠,有窸窣腳步聲追上來。周軫一把揪著她的鏈條包,惡狠狠地說,“倪嘉勉,好樣的!” 離開門房那里的照明,往省道上去,有一段黑暗的路,嘉勉回頭看那昏黃的燈,愈來愈淡。 那天嘉勵問她,沒有燈,你要怎么走出來? 就這樣走出來,憑著感官適應黑暗的本能。 她也從來沒需要過他這盞燈。 省道邊上,呼嘯來往的車子,嘉勉的車子就在邊上泊著,不遠處對面還有周軫那輛點眼的添越。 她往自己泊車處去,覺察到身后的腳步聲淡了,…… 待到她摸到車門把手時,車鑰匙感應地跳閃了下,松了鎖,而余光看身后, 周軫去到了對面自己車子處。 嘉勉拉門坐進車里,手里的百合信手丟在副駕座椅上,她需要這樣一個獨立冷僻的空間,好客觀思考,客觀上路。 車里她備著平底鞋,坐在駕駛座位上低頭去換鞋的時候,有人拉開了副駕門,瞧清位置上的花,撈起來連同他剛才從自己車里拿過來的外套,信手全扔到車后座上了。 他就這么大喇喇地坐進來了,并不管車的主人愿不愿意。 煙和火機捏在手里,并催促嘉勉開車,而他降著車窗,一來她新車味道大,二來,“我想抽支煙,你肯不肯?” “……” “你不肯我也要抽,被你氣得!” 說著,周軫滑開火機,點燃了一根煙。 煙夾在他右手上,而他右手離她遠遠地,擱在窗外。 嘉勉遲遲不發動車子,副駕上的某人以為她不開心了,連連草率地吞云吐霧,想盡快了結了,煙吸得急,幾口霧就把他籠罩得看不清了。 于靜默里,嘉勉說了句什么,周軫沒聽清,吐煙的同時,問她,“什么?” “我能抽一支嘛?” 周軫二話沒說,把煙盒扔給她,他不覺得她這個要求過分,只是,“這一款不適合你?!?/br> 嘉勉想知道煙里的秘密,為什么很多人明明知道它不健康,卻還離不開它。 是不是借著吞云吐霧的契機,真的能輸送出去些什么? 她從煙盒里笨拙地抽出一根,周軫卻沒把火機給她,而是把煙咬到唇上去,猛吸一口,再短了些,也猩紅了些, 挨近她,示意把煙上的火借給她渡。 也警告她,“要么就別抽了,出什么洋相!” 車頂燈之下的倪嘉勉,完美闡述了燈下看美人的意境。她拙劣地把煙橫捏在手里,是猶豫也是青澀,周軫唇上的煙燃迷了他的眼,就在他以為她不會肯的,不會肯他這樣戲弄她。都預備把煙從唇上摘下來了,……, 倪嘉勉微微地側著身子、前傾過來,把煙沾到唇上去,沾到她的口紅上去,下一秒,五官隨她身上的花露水味注入到周軫眉眼間, 煙頭碰上他的,一息息地,一點點地,把他燒燃的星火引渡過去。 輕微的,柔弱的,蝴蝶展翅般地微不可聞,又悖逆地是一場颶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