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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清門后山的秘境中,郁光風就能控制幼蛇的行為。 在鬼界,郁明世同樣能控制那條半蛇對顧淵下手。 而到了這里,郁荼就是在和郁明世爭奪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怎么會這樣? 顧淵半跪在郁荼身邊,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能抱著兔子在閣中行走的郁荼咬牙趴俯在地上,從腰部開始,那條已經消失很久的黑色蛇尾重新替代了人族的雙腿。 郁荼可能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很快通過共享郁明世的思維,他明白了一切。 萬魔界內,魔宮已經零零散散地倒塌了大半,無數死不瞑目的尸體仰躺在地上,很多尸骨不全,畢竟戰斗的一方中,有九嬰這種龐然大物。 目光緩緩下移,即使魔尊已經是大乘的修為,但只剩下五個頭的九嬰也接近渡劫。就算郁明世已經鼓動整個魔宮剩下的妖修魔修和他一起對抗,還是受了極重極重的傷。 他的下半身已經被碾碎了。 這樣的傷勢,按說大乘期修士只要修養個三年五載就能養回來。但對于郁明世來說,已經沒有機會了。 九嬰大概也知道自己一旦離開萬魔界就是被天道誅滅的下場,半分都沒有留手。 上古妖獸暴戾的威壓下,不僅是雙腿,同樣破碎的還有郁明世的丹田。 【你將吾的皮扒下裹在身上……】九嬰嘿嘿地笑著,身邊落著兩顆血rou模糊的龐大蛇頭,【如今,吾就要將你徹底撕碎……】 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誰比誰更狼狽一點。 但兩者之間的斗爭,卻牽連到了郁荼。 他身體里的九嬰血脈前所未有的狂躁,九嬰將死,他要帶著郁明世乃至整個萬魔界一起陪葬,所有能用上的妖力全都開始燃燒。 郁荼五指扣在長留閣冰冷的地面上,guntang的鮮血連著眼淚一起落下來。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情。 那個時候,無論是顧淵還是郁荼都不知道九嬰血脈到底能做什么。 沒關系的,郁荼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終究是一個人族,只要能用rou身硬抗住血脈的燃燒,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郁荼強行讓體內的魔氣和九嬰血脈對抗,一點一點地消磨它們的銳利,連帶著他才生長出的蛇尾也在一片一片崩裂。 雪白的法袍已經不成樣子了,顧淵即使知道自己的觸碰不會對郁荼產生什么影響,手指還是顫抖地停在郁荼背后上方一點的位置不敢落下。 隔著數十年的時間,他居然和那時的郁荼對上的目光。 絕望、無助、不甘,顧淵從郁荼眼底看見了無數翻滾的情緒。 “顧淵……”郁荼輕聲叫了一聲。 他眼前已經是一片血紅了,眼白部分完全被破裂的血管染紅,也分不清其中的液體是眼淚還是血液。 這些顧淵之前一點都不知道。 不該把他一個人留在宗門里的,顧淵僵直地跪在郁荼身邊,那條從來都柔韌靈活的大尾巴無力地蜷縮在地面上,幾乎全部泡在血泊里。 這就是他離開后發生的一切。 “好疼……”郁荼斂眸無意識地□□。 萬魔界,郁明世已經被九嬰撞到了半空,說來可笑,兩個拿出去皆能震懾一方的修士,現在居然要靠著rou搏。 九嬰拖著殘破的兩條頭顱揚起身,朝郁明世張開血盆大口。 如果沒有意外,一切都會在此刻之后停止。 …… 郁荼猛地顫抖了一下。 郁明世拼勁最后的力氣,讓自己爬到了九嬰的兩顆眼睛中間,直對著腦髓的地方。那里已經在剛才被捅穿出一條裂隙。 他的手指也斷了幾根,但剩下的足夠他扳開兩片骨骼,大口吸吮九嬰頭骨里金色的腦髓。 同一時間,顧淵瞳孔驟縮。 郁荼身上的傷口在這一刻停止擴大,雖然還在流血,但這代表了九嬰的存活。 郁明世制造出的那么多半蛇,在這一場戰斗中死得只剩那么幾條了。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一瘸一拐的郁光風才掀開廢墟,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全身也在痛,但因為接受血脈的時間不如郁荼早,所以傷勢反而要輕微一點。 “父,父親……”郁光風叫道。 聲音都在抖。 畢竟郁明世一口一口撕扯腦髓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個人…… 許久之后,郁明世才停下來,他喘了口氣,然后開始笑。 一聲比一聲囂張愉快,在萬魔界黑沉的天空下回蕩。 郁光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只能站在一旁跟著干笑。 突然,他抬起手抓起面前的石頭扔了出去。 郁光風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我剛才在做什么? 他還沒站起來,只能艱難地仰頭去看郁明世,卻見這人似乎更愉快了。 只剩下上半身的魔修躺在龐大的蛇頭上,盯著他的目光深沉陰鷙。 “一個……兩個……”他不知道在數什么,“三個……” “十二個……” “二十六個……” “怎么都是些廢物?” 郁明世咒罵一聲。 他在感應剩下的半蛇。 突然,他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 而在長留閣內,郁荼近乎絕望地啜泣了一聲,意識渙散下,他用僅剩的力氣攥住一邊的垂耳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