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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瓶在顧淵手上轉了一圈,稍微有點生氣。 一點點。 他每次都好不容易養好的人,放出去不到半天,又是殘殘缺缺地倒在洞xue里。一聲不吭,不解釋不配合,反正就是一副隨便顧淵折騰的樣子。 顧淵手下一晃,藥粉窸窸窣窣地落下,又在手臂上厚厚地撒了一層。 “唔!——……” 劇痛! 郁荼猛地吸了口涼氣,他用稍微好些的右臂撐在洞xue上,死死低著頭,不愿意抬起來去和顧淵對上視線。 上面傳來冷靜的聲音,“殿下勞煩起來點,胸口的傷也要撒?!?/br> 反正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干脆就用效果最好副作用也最大的藥好了,那個時候的顧淵想道。 當身體所受到的疼痛超過極限時,耳邊皆是一片嗡鳴。 幾乎沒有人知道,郁荼其實是很怕疼的。 眼前一熱,郁荼也不知道這股委屈的情緒是哪來的。但就是莫名其妙洶涌而至。 明明之前都好溫柔。 之前都還笑瞇瞇的說他好看,現在就讓他這么疼。 連藥都換了,明明是不想嚇到她才把那些長出來的鱗片全部撕掉的。 他像是一個自己扔掉飴糖又怪沒人幫他撿起來的小孩子一樣,但不一樣的是,不講道理的小孩子會有人哄,而郁荼只能忍著。 郁荼咬牙咽下喉頭的血腥氣,調整身體讓前胸的傷露在顧淵面前。 他已經準備好迎接疼痛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 怎么了?郁荼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顧淵蹲了下來。 郁荼第一反應是低下頭,不讓這人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下一刻,一只手精準地按住了他的下巴。 “……嘖?!?/br> 顧淵有些無奈地放下玉瓶,沉默片刻,索性用自己袖子給郁荼擦掉臉上的血污。 “怎么非得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不是跟你說了可以用其他方式的嗎?”灰狐貍碎碎念,“你看你明明這么怕疼,還非得找傷受?!?/br> 剛才受著顧淵冷硬的態度和藥粉都沒有落下的眼淚,此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 郁荼連自己都不愿意承認,其實他心底還是貪戀這份溫柔的。 否則他也不用在這人來之前,硬生生清理掉身上所有長出的多余東西。 郁荼勉力抬手拍開顧淵,側頭不讓他看見臉上的表情。 這么嬌氣的一個人,是怎么習慣現在這樣頻繁的受傷和疼痛的呢?顧淵看著沉默不語的郁荼,終于還是嘆了口氣。 沒辦法,只能自己慣著了??匆院蠊栈厝ツ懿荒馨堰@些壞習慣改一改。 顧淵抬手幫郁荼擦掉眼淚后,又在人臉上捏了捏,“沒辦法,今天太晚了,只能帶您回我的房間休息啦?!?/br> 被他碰到的人身體一僵,心口像是被柔軟的東西覆蓋上。 …… 晨光熹微,小窗只蒙了層薄紗,有涼風徐徐吹來。 一只黑色的蝴蝶從門外飛入,撲扇撲扇地飛到了床邊。 “唔?!庇糨逼v地動了下,錦被落下些許,露出的一段背脊。大概是這段時間有個人愿意好好養著他,造成的傷口也都被治好了,那一片肌膚散發著溫潤的光芒。 黑蝴蝶不太明白主人讓自己找誰,正打算順著氣息探一下郁荼,就被一只手攔住。 顧淵順手將被子蓋到郁荼脖頸處。 他沒睡在床上,只是在床邊打坐。此時站起來,從顧淵這個角度看去,床上只是稍稍隆起一小團,顯得床上的人很柔弱似的。 “唔……”郁荼稍微睜開了點眼睛,他有些想要抓住顧淵,但又停了下來。 “接著睡吧?!鳖櫆Y隨手拿下外袍罩上,抬腳朝外走去。 房間里重歸安靜,郁荼閉著眼睛裝睡,一直到腳步聲停在門前時才動了下。 他還有困意,撐著坐起來的時候身體軟軟的。 郁荼沒動,手指在錦被上抓了兩下。 然后,才醒來的魔修一點一點彎下身輕輕嗅了下被子—— 是一種很少會出現在妖族身上的藥草香氣,很容易讓人想起冰湖邊的雪松。 外面來了人,正在和顧淵說話。郁荼起身下床,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房間里逡巡一圈,查看所有主人在這里留下的痕跡。 最后,他的目光頓在了床頭的矮幾上,瞳孔驟然一縮…… 赤楓站在長廊底下,臉上的神色復雜,混雜著“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有病”“也許是我有病”“不可能肯定是你有病”。 顧淵和她面對面站著,灰撲撲的狐貍崽子今天換了件薄柿色襦裙,外面罩了件曙色大袖衫。頭上素了點,星星點點三十多支珍珠簪插在鬢發里,襯著衣服,仿佛一朵剛露蕊的紅芍藥。 赤楓挑剔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兩遍,硬生生沒從這搭配中挑出什么錯處。 該說不愧是狐族嗎,赤楓想道。 她很難形容這種好看,衣服上不繡花不鑲珠,但層層疊疊的布料垂下來就是莫名舒服。發飾頸飾全都是一顆一顆小指蓋大小的白珍珠,算不上珍品,只散著溫潤的光芒。 也不知道是什么靈蚌產出的珠子,小是小了點,倒挺好看。 顧淵整個人是素的,但站在那就是足夠奪目。 她和這魔宮里的金碧輝煌姹紫嫣紅有種矛盾感,赤楓說不出來,但她覺得顧淵不該站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