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感激不已, 桃花又跪下磕了幾個頭。

    以前洪文每每看到別人磕頭, 都會上前制止, 可這次他卻坐在主位安然受了。

    等桃花磕完，洪文點點頭，背起藥箱往外走，走出幾步又停住道：“日后, 你好自為之吧?！?/br>
    說完, 這次真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不明就里的春蘭在后面追了幾步，“洪太醫, 我給您裝幾個油餅??！”

    洪文背著的雙手對著她擺了擺, “回吧，有空我自己來吃！”

    春蘭張了張嘴，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勁，忙跑回去拉著桃花問緣由。

    桃花的臉色不大好看, 腦門兒上還帶著剛才磕頭留下的印子, “沒，沒什么……”

    兩天后，春蘭一覺醒來發現桃花娘兒倆都沒了，疊得整整齊齊的鋪蓋上放著個粗布手絹，里頭包著桃花僅剩的八個銅板。

    她還是回去了。

    聽說這事兒后, 別人尚未如何，太子差點氣得蹦起來，“氣煞孤了！”

    洪文笑出聲。

    太子瞬間收斂，嘟嘟囔囔道：“難道先生不生氣？”

    洪文認真想了下，“說一點都不氣那是假的，不過這種事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br>
    若論氣，倒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多些。

    久病床前無孝子，當大夫的本就會比其他人跟多的窺見人性善惡，若回回都氣，他早不知氣死多少回了。

    太子點點頭，“先生教訓的是?！?/br>
    洪文笑了笑，又說：“對了，后天我就不來了，你自己記得溫習功課，但也別太累了?！?/br>
    大婚在即，又逢年底，京中提前開始戒嚴，巡街的士兵都比往年多了兩倍不止，各大酒店飯莊乃至租賃房屋的牙行處都開始反復盤查，任何形跡可疑的人都要揪出來單獨審問。

    作為新郎官的洪文被提前許了幾日假。

    長公主大婚雖然與民間嫁娶有所不同，但洪文也要在黃昏前進宮迎親，與長公主一起去向太后和帝后行叩拜大禮之后再返回公主府。

    一說起這事，太子臉上終于浮現出一點少年人特有的雀躍和狡黠，“嘿嘿，想把小姑姑娶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到時候孤會親自帶人攔你！”

    洪文誠懇道：“不能高抬貴手？”

    太子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姑姑何等人物，豈能輕易就跟人走？”

    洪文揚了揚眉毛，“很好，功課加一倍?！?/br>
    太子：“……”

    你公報私仇！

    說起大婚，洪文還真有些緊張，連著幾天都睡不好。

    每每半夜醒來，他都會覺得不真切：

    再過幾天，他跟嘉真長公主真的要成為夫妻了嗎？

    洪崖眼睜睜看著他眼底發青，不由又好笑又好氣，“看你這點出息！”

    洪文揉揉干澀的雙眼，“師父，大婚當日你一定會陪我一起進宮的吧？”

    雖說他提前聯系了何元橋、韓德和謝蘊兄弟等人陪著，可到底比不上一手養大他的師父。

    平心而論，洪崖是真不愛往宮里湊，總覺得那種地方充滿了陰謀詭計和相互猜疑，只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可誰又能拒絕眼巴巴看著的小徒弟呢？

    洪崖用力揉了揉他的腦瓜子，“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還……”

    洪文嘿嘿一笑，“那下輩子我當師父的師父！”

    洪崖被逗樂了，抬腿踢了他一腳，“臭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想篡權了？看打！”

    大婚當日很快到來。

    嘉真長公主緊張得一夜未眠，天色微亮時才勉強瞇了一會兒，然后就被拉去沐浴，又將肌膚的每一寸都涂抹花露精華。

    青雁一邊替她抹，一邊笑道：“公主這樣香噴噴的，肌膚細膩瑩潤如膏，晚間駙馬一定看呆啦！”

    身上的肌膚怎么看？什么時候看？嘉真長公主順著一想，一張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去掐她，“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這樣的混賬話竟也好意思說出口！”

    青雁趕緊去捂她的嘴，“好祖宗，今兒大喜的日子，可不好說這個字眼?！?/br>
    嘉真長公主也變了臉色，小聲道：“我就說了一遍，沒事吧？”

    青雁趕緊往地上吐了幾下，“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不算數的?！?/br>
    嘉真長公主也跟著做了一回，到底不放心，“我這么大了，還算童言？”

    青雁一噎，就聽另一個宮女描補道：“只要沒正經嫁人生子，都算小姑娘，自然算！”

    嘉真長公主和青雁一聽，如聞天籟，“你說得對極了！”

    為保險起見，青雁又雙手合十道：“各路神仙菩薩，這是公主無心的，都不算數，日后公主和駙馬一定都長命百歲萬事如意兒女成群?！?/br>
    聽到最后一句，嘉真長公主羞澀之余更多地還是期待。

    我們一定會幸福的吧？

    冬日大婚喜服由內外五層組成，尤其最外面兩層都是毛茸茸的皮子，十分沉重，饒是嘉真長公主身強體健，穿上也很有些寸步難行，故而在新郎正式到來之前，只著里頭的三層即可。

    青雁專門叫人準備了許多奶餑餑等墊饑的食物，“趁迎親的人還沒來，公主先吃些，省得穿上喜服之后不方便出恭?！?/br>
    嘉真長公主自己也覺有趣，突然笑了，“這么麻煩，這一回也就夠了?！?/br>
    此言一出，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異口同聲對著漫天神佛禱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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