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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想著,小地方看不好的病京城未必看不好, 沒準兒就有一線生機呢? 若春蘭在自然好,即便不在,往京城走一遭也算盡了最后一點為娘的心。 但萬萬沒想到京中大夫多,要錢更不少,張口就是好幾兩,便是把他們娘們兒買了也不值??! 春蘭不斷磕頭,“民婦也沒別的本事,只知道洪太醫醫術高明,可……” 她沒臉說下去了,實在是這事兒做得不地道。 她生意雖紅火,可一直都是薄利多銷,如今又雇了人、賃了鋪面,每月攢下的銀子勘勘夠自己生活,哪里還有富余的?雖咬牙替桃花母子看了一回,可吃了藥也不見好,這次,是真的走投無路。 絕望之下,春蘭突然想起來洪文,想著他年輕和善,醫術又高明,不比那些眼睛長到天上去的大夫們,或許能發發善心也未可知。 只是現在洪文身份不比以前,既是太子少師又是長公主駙馬,就算她是個粗鄙村婦也知道必然是極高貴厲害的,難免先怯了三分。 雙方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人家也不欠自己的,自己巴巴兒湊上去,豈不把人架到火上烤? 但好姐妹的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人命關天,她顧不上那么多,也只能抓住唯一的救命蛛絲試一試。 只是洪文好說話,春蘭卻不敢拿捏公主,方才一看竟碰上了,所有小算盤全都碎了…… 春蘭好歹還在京中見了幾年世面,桃花早就嚇得六神無主。 事先她并不知道春蘭口中的“好大夫”竟是這般高貴人物,此時早被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這輩子就沒來過京城。 她膝行上前,又不敢去碰那馬車,扎著兩只手哭道:“不干春蘭的事,是民婦無知,我們不治病了,要殺要剮民婦都認了,只求,求您放過春蘭和民婦的孩子……” 錦上添花不難,難的是雪中送炭,更難的是同甘共苦。 之前有趙姓舉子心胸狹隘仗勢欺人,如今這兩個在世人眼中的“卑賤”婦人,卻這樣知曉大義。 嘉真長公主不禁在心中感慨,可見人的秉性與出身高貴和是否會讀書并沒有多大干系。 洪文扭頭看了嘉真長公主一眼,后者對他點了點頭。 洪文頗感歉意,“看來,咱們也只好改日了?!?/br> 嘉真長公主笑笑,“無妨?!?/br> 自己最欣賞的,不就是他這份熱心快腸嗎? 卻聽青雁低聲道:“依奴婢說,倒也不用改日,這春蘭娘子不就是開食肆的么?左右都是去街上吃,倒不如就去她家,又干凈又便宜,倒比其他不知底細的強些?!?/br> 洪文也不想白白錯過出來的機會,聽她這么說倒是有些心動,“公主覺得呢?” 嘉真長公主笑道:“人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想帶我去看什么民間煙火氣,我也只好跟著罷了?!?/br> 她頗欣賞春蘭和桃花,也有心幫她們渡過難關。至于春蘭的攤子,她也不是沒去過,聽說如今租賃鋪面,越發齊整干凈了,倒不妨走一趟。 洪文十分感慨地握住嘉真長公主的手,“委屈你了?!?/br> 又問春蘭有沒有獨立的干凈屋子。 春蘭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沾滿雪片,拼命點頭,“有有有!那店鋪二樓就是民婦住的地方,雖然破敗,但絕對干凈!” 一行人又往春蘭的店鋪那里去。 因不欲引發轟動,嘉真長公主和洪文隔著一條街就下了車,兩人共擎一把油紙傘,邊走邊看街景,正好留給春蘭和桃花打掃的空。 今兒下大雪,外頭街上的人卻不少,既有外地回來過年的,也有要采買年貨回家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好一派熱鬧景象。 因去年鬧了疫情,洪文壓根兒沒顧得上過年,如今再一瞧這國泰民安,頓時覺得付出的都值了。 近來春蘭到處帶著桃花求醫問藥想辦法,那鋪子已經關了兩日,此時有老顧客看見她開門,還特特過來買餅吃。 春蘭賠笑道:“著實對不住,親戚的孩子病了,正忙亂,沒顧得上開張,只自己做點吃。明兒吧,明兒一早我就賣?!?/br> 她想得明白,若洪文有法子,自己自然就能空出手來烙餅了; 可若連洪文都沒法子,她們也不得不放棄…… 那人一聽,忙問孩子的情況,又安慰幾句,“有什么別有病,孩子生病大人遭罪,你們先照顧孩子,明兒我再來?!?/br> 一時有街坊聽見了,也說了幾句好話,惹得桃花眼淚汪汪。 “春蘭,你說都是人,怎么差這么些?這些不認不識的聽見了還這樣關切,我那婆婆一家竟只眼睜睜看我們娘兒倆等死呢!” 春蘭咬牙切齒地罵了聲狗雜碎,“你既然來了,竟不要再回去的好,現在他又有了小的,那一家子保不齊要怎么磋磨你呢!” 桃花抱著孩子的手收緊了,喃喃道:“可……” 可她若不回婆家去,娘家也不要了,怎么過活呢? 春蘭才要說話,卻見洪文已經護著穿觀音毛斗篷的嘉真長公主進來,兩人趕緊止住話頭,又要行禮,都被洪文止住了。 來之前洪文還有些怕,擔心再被人圍堵,沒想到百姓們忘性兒忒大,才一年過去,竟已無人再看…… 洪文先用熱水洗了手,待雙手變得暖和而柔軟才擦干了去看那小孩子,“多大了,什么時候開始生病的,平時怎么樣?你們說吃過藥,藥方帶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