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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用力抿了抿嘴,想說什么又好像噎住說不出口,急出滿頭汗。 嘉真長公主和洪文也不催,就這么安安靜靜等著。 周圍的人潮來了又去,頭頂的彩燈飄飄蕩蕩,將陽光斬成細碎的光斑灑落,一切如同夢中的走馬燈,忽明忽暗,只有他們三人自成一方天地。 “你,你牽著我……”良久,三皇子才下定決心,試探著伸出手來。 這幾乎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提要求,心臟瘋了一般狂跳,伸出去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生怕被拒絕,這話一出口,恨不得立刻收回。 或許,或許我不該…… 然而下一刻,洪文溫暖而干燥的手就覆了上來,另一只手還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做得很好?!?/br> 狂亂的心情瞬間平靜,仿佛有什么一直禁錮著他的無形枷鎖在陽光下轟然碎裂,如雪融冰消,使他由身到心一陣輕松。 嘉真長公主從另一邊拉起他的另一只手,“走吧?!?/br> 三皇子用力點頭?!?/br> 再抬眼,他愕然發現街景都像變了個樣似的,之前覺得沒意思的,現在卻仿佛煥發出萬般生機百種趣味。他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身上終于遲來地冒出一點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特有的活潑。 洪文捏捏他的小手,“如今我也算薄有身家,想要什么?我買給你?!?/br> 三皇子斜瞅了他一眼,“就你那點錢,留著當彩禮吧!” 嘉真長公主笑出聲。 洪文:“……”死小孩,扎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洪崖,老凡爾賽了。 哎呀,成長啦成長啦,大家都成長啦! 第九十七章 中秋節好像是老天劃下的一條界限, 前面橫著燥熱難當,后面接續日益涼爽。 從東北回來的洪文終于找回之前的按部就班,上午在上書房講學,下午去太醫署點卯, 唯獨一點令他耿耿于懷:想象中的賜婚遲遲未到。 但當某種遺憾成為常態, 他甚至慢慢從最初的焦躁不安中冷靜下來:已經有點適應了。 洪崖一直比他更苦惱。 他是半空浮著的閑云,荒地里撲騰的野鶴, 在外漂泊慣了, 雙腳沾地就難受。原本只想來京城看看小徒弟就走的,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中間發生了那么多事,如今還耗在這里。 他幾乎每天都在收拾包袱,可每晚看到小徒弟失望的眼神后, 又會偷偷回屋把包袱拆開。 最初洪崖讓了一步:等這孩子大婚之后就走。 后來慢慢就成了:要不就等賜婚旨意下來, 自己拿到確切大婚日期再走,免得小徒弟寫信都沒地兒收…… 但萬萬沒想到隆源帝竟這么磨蹭, 洪崖熬了一天又一天, 仿佛能看到自己血脈中流淌的野性慢慢消失。 八月二十四,明天就是秋分,但天兒還是很熱。 洪崖依舊橫在茂密的葡萄架下,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藤蔓間垂下的兩串晚熟葡萄。 果子已經很飽滿了, 紫色濃得幾乎化不開, 合著表皮上朦朧的白霜,總叫人不自覺流口水。 是真流口水,因為何青亭那老頭兒種的這葡萄是真難吃! 前兒中秋節大家剪了幾串下來,興沖沖供奉過,每人都分了一小嘟嚕剝皮, 結果第一個嘗試的平平當場哇一聲哭出來,“好酸!” 真的酸,洪崖這么些年走南闖北都沒嘗過如此酸澀的味道,一口下去恨不得眼淚鼻涕齊流,五官都扭曲了。 老頭兒惱羞成怒,劈手奪過,“你們都不會吃!” 何元橋渾身顫抖,端著茶碗狂漱口,聞言忙道:“爺爺當心……” 話音未落,何青亭已經把塞到嘴里的葡萄粒咬破。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何青亭渾身顫抖地出了一身汗。 末了老頭兒還死鴨子嘴硬,一邊嘶溜口水一邊哆哆嗦嗦道:“很,很好吃嘛!” 回想到這里,洪崖忍不住摸了摸嘴角,總覺得牙齒有些酸軟。 今兒何家祖孫在太醫署當值,洪文兼了上書房講學后倒是起居規律起來,很有點百姓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樣子,這會兒已經踩著晚霞歸家,正在洗澡。 何家兩婆媳被人下了帖子,才剛帶著兩個孩子赴宴去了,洪崖盯著天邊火一般燃燒的晚霞,高高翹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唉,想去西北看看了…… 正胡思亂想,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正閑得發慌的洪崖搶在老管家之前去開門,對上來人就愣了下:有點面熟。 來人約莫三十五歲上下年紀,雖然穿著便裝,但一身氣派難擋,想必長期身居高位。 洪崖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又瞧了對方一眼,越發覺得應該在哪里見過。 誰知來人也在盯著他看,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漸漸詭異。 好像有什么正努力掙扎著,想從塵封的記憶中飛出。 又過了會兒,洪崖雙目一震,竟將兩扇門板砰一聲關上。 幾乎同時,來人脫口而出,“你是黑……” 、 門后的洪崖低低罵了句娘,罕見地窘迫起來,正好洪文濕漉漉的出來,他眼睛一亮,三步并兩步沖過去,“好徒弟,師父有點事先走……” 話音未落,狂亂的砸門聲響起,“你到底姓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