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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幾歲? 滿打滿算進太醫署也才大半年,就一躍成為正六品太醫,穩穩站上多少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聽說是陛下當面親口晉升,壓根兒沒經別人的手, 這就意味著這位小洪太醫著實簡在帝心, 都不必外人鼓動,陛下自己早就看中了。 入朝為官比的是什么?不就是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嘛! 消息一傳出來, 那些一年到頭四處活動卻始終“查無此人”的好懸沒氣死。 才剛告老還鄉的王太醫還沒來得及離京呢, 聽了這消息, 頓覺一口老血梗在喉嚨,幾乎要一口氣上不來。 竟是那個毛頭小子! 他殫精竭慮活動了三四年的位置,死活沒把兒子推上去,那小子來太醫署才幾天! 然而木已成舟, 再嘔血也沒用, 局面還不能鬧僵了。如今他兒子確實無望,但保不齊孫子有本事進太醫署, 這還早著呢, 若現在就把人得罪死還怎么混? 于是他一邊給自己扎針、寫清心降火的方子,墨跡未干又馬上提筆寫了一封致歉函,只道自己馬上要回老家,怕是趕不上小洪太醫擺的宴席, 先托人把賀禮送上, 勿怪云云…… ************ “不用大辦了吧?”洪文撓了撓頭,有點懵。 之前他受賞的時候何家人不就說要低調行事么,怎么這回卻非要開宴席? “小孩子家家的懂個屁,邊兒上玩兒去?!焙吻嗤ふ蛉寺爟合眿D核對請客辦酒需要準備的物品清單,很不耐煩地朝洪文擺擺手, 瞧著跟攆狗似的。 洪文嘟囔一聲,被何元橋拉走,像極了大人們cao辦年貨時敷衍小孩子別搗亂一樣。 兩人窩在炕上說話,午后的暖陽從窗棱斜照進來,拉出幾道長長的橙紅色光帶,里面無數細小的微塵隨著他們的動作,甚至是開口說話帶出的氣流瘋狂舞動,像飛鳥,似游魚,熒光點點,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詭異美感。 “這回不一樣?!焙卧獦蛐χ昧藘深w核桃遞給他,“補補腦?!?/br> 洪文瞪眼,“這是罵我蠢?”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接過來吃了。 今年的新核桃,皮薄rou厚,提前炒過了,吃起來格外酥脆香甜。 他吧嗒吧嗒幾口咽下去,甩著下巴催促,“快點兒!” 補腦這點兒哪夠! 下一刻核桃皮就劈頭蓋臉砸了過來,嚇得他在炕上抱頭鼠竄。何元橋放聲大笑。 欺負了人之后,何元橋頓覺神清氣爽,這才不緊不慢講道理,“常在陛下跟前的有幾人沒得過賞賜?真金白銀也不稀罕??赡氵@次是陛下金口玉言,親自提拔,又特許日后協助教導皇子,”他下意識往窗外瞄了幾眼,見確實沒外人偷聽,這才壓低聲音道,“不怕咱們私底下說句殺頭的話,來日無論哪位皇子繼承大統,你都是半個帝師?!?/br> 說到這里,他不禁有點羨慕,“你小子,也是傻人有傻福?!?/br> 帝師啊,只要下半輩子別想不開去造/反,這就算是妥啦! 不過何元橋轉念一想,這事兒著實羨慕不來,除了洪文之外還真沒人做得到。放眼望去來來往往多少朝臣,誰不是明哲保身,又有幾個像他似的“多管閑事”? 反正他做不到。 洪文直接把手擺出殘影,“說什么瘋話,陛下只是讓我隨便說說外頭的民生,講講故事罷了,你倒好,扯的沒邊兒了?!?/br> 而且隆源帝如今才不過三十出頭,肯定以后還會有皇子降生,現在就說繼承大統……是不是太早了點? 何元橋斜靠在軟枕上,手里抓著兩只核桃盤,似笑非笑,“那得看對誰說,不然你以為為什么這么多人送賀禮?” 他以前跟著爺爺給隆源帝診過脈,隆源帝身體雖然無恙,但卻是不容易誕育子嗣的體質,縱使生了也很容易夭折,不然宮中也不至于人丁單薄,以至于本次入選的幾位秀女都是一水兒的膀大腰圓大屁股,圖的就是個好生養。 就算日后再有皇子,可三皇子現在快九歲了,且心思細膩天分極高,隆源帝十分看重。又有五皇子聰明活潑在后,這幾年的差距一拉開,后面的皇子再想追趕絕非易事。 他這么一說,洪文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反常。 確實。 被他治療過的病患送賀禮倒也罷了,可那些素無往來的六部官員和朝臣們,竟也有不少……最近幾天,何家的管家都快忙不過來了! 甚至他上下衙門碰見其他大臣時,對方竟也會主動開口打招呼了。 “別想啦,”何元橋敲了敲他都腦瓜子,“不過見風使舵罷了,就像賭桌上的押寶,若賭對了,來日自然不消說;就算賭錯了也如何?左不過一點兒唾沫星子和小禮物罷了,也不傷筋動骨。這樣的好事兒,誰不上趕著來?!?/br> 洪文忽然有點沮喪,嘴角都耷拉下來了。 他還以為他們是真心喜歡自己咧!剛才回來的路上還在感慨京城民風淳樸,連同僚們都如此熱情,更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沒發現。 “還是外頭好,”洪文狠狠嘆了口氣,“治了病就走,也沒這么多彎彎繞繞?!?/br> 他想師父了。 何元橋失笑,抓著他的腦袋用力揉成雞窩,“得了,你這腦瓜子不適合干這個,以前怎么著以后還怎么著,別的事兒,且有我和爺爺呢?!?/br> 洪文不由十分感動,卻聽他下一句就是,“還不趕緊磕頭謝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