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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呢,”那宮女顧不上羞澀的欣喜道,“我這還什么都沒說呢?!?/br> 年底太后宮中就要放一個一等宮女出去,她和另外幾個二等的都覬覦著那個缺呢。偏這時候添了毛病,怎不叫人著急?若說為這事兒請太醫,且不說她有沒有這資格,傳出去也叫人說她輕狂。 誰承想宮里突然住進來兩位,難得這小洪吏目官位不顯、醫術高明,又最是個溫柔和氣的人,昨兒隨手給個小太監治好了耳鳴之后,她立刻趕了頭岔過來。 洪文提筆寫道:“jiejie這病是從心上來,必然是這兩個月新添的?!?/br> 宮女嘆道:“正是呢?!?/br> 等什么時候一等大宮女的人選定下來,她這病才算了結了。 洪文刷刷寫完,“用一劑少腹逐瘀湯調理即可,只是還要放寬心?!?/br> 那宮女謝過,捧著藥方如獲至寶。 又有小太監弓著腰來說自己兩肋作痛,以至夜不能寐。 洪文問:“可有外傷?” 那太監搖頭,一張嘴又嘶了一聲。 洪文伸手按他兩肋處,那太監立刻痛呼出聲,臉上都泛了白。 “你前些日子可曾跌倒過?”洪文突然問道。 那太監一愣,“是啊,前幾日突降大雪,奴才早起掃雪,一不留神踩滑了,在臺階上摔了個大屁股墩兒,不過您怎么知道?” 洪文笑著給他把脈,眨了眨眼,“我是大夫,自然知道?!?/br> 太監不解,“可我并沒摔著兩肋啊?!彼砸恢睕]往這上頭想。 洪文也不嫌他問得多,耐心道:“人身上有奇經八脈相互連接,有時傷了手,反而要從腳上治,并不稀奇。你這是跌倒之后體內有瘀血,雖不嚴重,可肝為藏血之臟,肝經行于兩肋,慢慢積攢在這里,瘀血阻滯經脈不暢,自然疼痛難忍?!?/br> 不光摔到屁股,人在跌打損傷之后,九成九會有類似的癥狀,所以若想根治跌打損傷,竟都離不開肝經。 雖然不大明白,但那太監就覺得非常厲害,當下忍痛翻身給洪文磕了個頭。 洪文唬了一跳,想去攙扶時對方卻已自己爬起來,不由嘆道:“不至于此?!?/br> 那太監因這一番動作疼得齜牙咧嘴,卻正色道:“奴才只是個最不起眼的灑掃太監,既沒銀子也沒人脈請大夫看病,您非但不嫌棄奴才腌臜,還說的這樣仔細,奴才若不知感恩,豈非連畜牲都不如?只是沒什么可回報的,唯有給您磕幾個頭,也好安心?!?/br> 洪文見他滿臉稚氣,“幾歲了?” 那小太監咧嘴一笑,“十四了?!?/br> 還是個孩子呢,洪文一邊寫方子一邊問:“怎么……”話到嘴邊,卻又不好說出口了,但凡能有別的活路,誰愿意去勢進宮呢? 那小太監卻很看得開,“爹死的早,家里五個弟妹怎么養活?奴才是長子,總要擔起來,聽說進宮就有十兩銀子貼補,就來了?!?/br> 對底層百姓而言,十兩銀子都夠勉強支撐一整年了。 洪文怔了怔,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很了不起,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br> 那小太監刷的紅了眼眶,“哎!” 角落里的太后也不知看了多久,李嬤嬤眼見天色陰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的樣子,便問道:“太后,咱們是上去還是回呢?” 太后又看了會兒,擺擺手,“回吧?!?/br> 是個好孩子,有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太后:等你有了心上人,自然就會留神他身上的衣裳穿戴。 嘉真長公主:……實不相瞞,已經送過了。 傍晚六點左右還有二更哈!也有可能提前,么么噠! PS,新朋友可以順手關注下我的作者專欄,點擊作者名字就能摸進去啦。另外我的圍脖是“晉江少地瓜”,歡迎去做客哈哈! 第三十九章 十一月初六那日, 隆源帝同意了王太醫告老還鄉的請求,順利的話,他今年就能在家過年了。 別說眾人,就連王太醫本人都有些意外, 因為同樣的事情他過去三年中每年都會做一次, 但隆源帝一直勸他留下。本以為今年也會像往年那樣安撫,誰知竟準了。 太醫署眾人紛紛上前道賀, 又說要湊份子給他踐行。 “老兄已過耳順之年, cao勞半生, 也該回去歇歇?!庇型蓬H為羨慕,“從今往后含飴弄孫共享天倫,老兄有福啦!” “是啊是啊,聽說令郎也是青出于藍, 真可謂杏林世家……” “可憐我等就沒這個福分, 恐怕是要老死任上啦!” 王太醫拱手謝了一圈兒,看看熱熱鬧鬧的太醫署, 心里難免有幾分苦澀和失落。 尤其聽到最后一人的話, 臉上笑容一僵,竟分不清對方是真心還是借機諷刺。 他給前來傳旨的太監封了紅包,委婉問道:“陛下只有這一道旨意么?” 傳旨太監點頭,“是呀, 莫非您還求了旁的?” 王太醫忙強笑道:“并沒有, 只是我擔心走后太醫署有空缺,不知陛下什么時候叫人填補,我也好安心?!?/br> 那太監一聽就笑了,“原來是這個,您老不必擔心, 只管走就是了。陛下說了,此事不急,他自有安排?!?/br> 一聽這話,王太醫心底那點僥幸瞬間煙消云散,只覺嘴里發苦。 天分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實在重要,他行醫大半生,自知天分有限,即便拼盡全力也難以再進一步,就想著用三十多年的老年給兒子換個前程,誰知弄巧成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