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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商議好了,決定吃過晚飯后就開始治療。 馮大娘感念洪文親自跑一趟,又不肯收診費,忙去前面鋪子里端了滿滿一盆鹵豬rou出來,忐忑道:“洪大夫,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您千萬別嫌棄?!?/br> 她鋪子里賣的是鹵rou,只把那豬頭豬臉并一干豬內臟、豬蹄、豬尾巴等等不大好賣的零碎兒攢一鍋,加了各色香料大火燒開后小火慢燉一夜,直至骨酥rou爛,恨不得化在鍋里。 因為市面上以牛羊rou為貴,魚rou次之,雞鴨豬為賤,而那些下水零碎更是賤中之賤,略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會入口,所以馮大娘才這么惶恐。 洪文卻笑著主動接過她手里的大盆,眉飛色舞道:“真巧了,我就好這一口,等會兒吃的多了,您可別心疼?!?/br> 見他臉上的神色不似作為,馮大娘頓時喜得渾身發癢,“您喜歡就是給我臉面了,別說管這一盆一頓,就是您天天來頓頓來我都高興??!” 又叫馮勇去打酒,被洪文勸住了。 “等會兒還要治病的,吃了酒手不穩,今兒就算了。來日等您好了,或是馮大哥娶妻生子,還怕沒有酒吃嗎?” 眼下馮大娘最愛聽的恐怕就是這話了,自然無有不應,又瘸著腿去屋里撈自家腌制的小咸菜和咸鴨蛋。 馮勇就對洪文笑,笑得眼眶泛紅,“多少年沒見我娘這么高興了,若不知道的外人瞧了,還當你是他才回來的兒子呢!” “會好的,”洪文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又得意洋洋道:“不過這事兒你也嫉妒不來,誰叫我討人喜歡呢?” 兩人就都笑起來。 洪文說自己喜歡吃豬rou確實是真話。 早年他跟師傅在外行醫,時常風餐露宿三餐不繼,別說肥嫩豬rou,一連十天半月不沾葷腥的時候多著呢! 況且馮大娘這rou做的確實好,一應油脂都燉化了,好大一塊擱在盤子里顫顫巍巍,日頭影下反著醬紅色的光,濃郁的湯汁都掛壁,香氣宛如實質縈繞不去。 洪文本想用筷子去夾,誰知稍微用大了點力氣,那rou直接就豆腐似的碎了!只好用勺子挖,一口下去連湯帶rou拌著面條真是絕了。 見洪文吃得香甜,馮大娘一顆慈母心頓時泛濫,拼了命的替他夾rou,又難掩得意的大肆舉薦。 “咸鴨蛋也好,昨兒才開了罐子,正好流油!你瞧黃是黃白是白的,快嘗嘗,吃不完的就裝著走吧,好歹也是我的心意。 不是大娘吹,我這一手燉rou的功夫當真要的,洪大夫,你再嘗嘗這豬尾巴豬耳朵,外面的rou雖然軟爛了,里面的脆骨和筋頭還在呢,咯吱咯吱正好下飯。這三街五巷的街坊們誰下了工不來買幾刀就酒?” 洪文果然大大方方夾了一條豬尾巴,入口香甜軟糯,舌頭輕輕一抿rou就化了,張嘴噗噗突出幾根短骨頭,牙齒縫里都透著rou香醬香。 他吃的騰不出嘴來,只好抽空沖馮大娘豎大拇指,兩只大眼睛里滿是贊嘆。 真絕啦! 馮勇這個正經兒子反倒插不上嘴,只好洪文吃什么,他就跟在后頭吃,一連扒了三大碗面條仍覺得不夠。 沒辦法,當兵幾年下來硬是把肚皮撐大了。 午飯吃到七成飽,洪文又在院子里略活動了下,開始給馮大娘推拿。 挪動錯位多年的骨頭,想也知道不是好受的,洪文幾把下去,馮大娘的臉都疼白了??伤娌焕⑹仟氉岳秲蓚€孩子長大還能在京城掙下一份產業的鐵娘子,竟死咬著一聲沒吭。 “接下來我再這么推拿兩天,把這骨頭縫活動開就能上模具了?!焙槲牟林沟?。 天兒太熱了,稍微活動下就渾身濕透。 馮勇點頭應下,“明兒我就催人把這模具做出來,絕對耽誤不了?!?/br> 可巧謝蘊又提著四色點心來探望,眾人說了一回閑話,眼見日頭西斜,馮勇又親自將他們送出來。 從這里回鎮國公府的路上正好經過何家,洪文就笑著邀請謝蘊家去喝茶,后者也不推辭,“只是未曾準備表禮?!?/br> 洪文笑道:“若真拿我做兄弟就休提這話?!?/br> 何家院子里眾人也剛吃了晚飯不久,老太太婆媳二人正在掛了果的葡萄架下作畫,筆墨濃淡甚是精妙,何青亭站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指點著。 偏他又不精于此道,沒多會兒就被嫌棄。 老太太攆雞似的推著他道:“走走走,看你的醫書去吧?!?/br> 老頭兒討了個沒趣兒,自覺面上無光,小聲嘟囔著走開。結果沒多久又溜達回來,伸長了脖子瞅一眼畫紙,“嘿,這野鴨子挺肥?!?/br> 何元橋的夫人噗嗤笑出聲。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那是鴛鴦!” 進門的洪文和謝蘊聽了這句,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何青亭老臉微紅,干咳一聲,“我自然知道?!?/br> 老太太嘟囔道:“你知道個屁……” 老頭兒自覺丟了面子,也有點賭氣,哼了聲就丟下老伴兒過來。 那頭何元橋正帶著一雙兒女認藥材,見洪文帶了客人回來,也趕來作陪。 謝蘊大家子出身,難得又從過軍,自有一派瀟灑不羈的氣概,何家人都很喜歡他。 平平和安安也難得安靜,窩在父親和洪文懷里聽他講故事。 誰知才坐下不久,鎮國公府的人就找過來,說淑貴妃才賜了東西下來,叫他立刻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