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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哇哇大哭的孩子掉了兩顆乳牙,嘴里滿是血水, 嘴唇也磕破了, 半邊小臉兒高高腫起,好不凄慘。 洪文看得難受, 小心地給他擦干凈血污和眼淚, 又查看是否還有別的癥狀。 打狗還得看主人, 奴才被人當街毆打就是主子臉上無光,打孩子的公子哥兒怒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來管大爺的閑事!” 洪文往后一瞪,四目相對都認出彼此。 “好小子,原來是你!大爺不去找你的麻煩就夠了, 如今竟自己撞上門來!”那人冷笑道。 洪文記得當日去給定國公府老夫人把脈時, 這人就坐在薛雨旁邊,必然是她同胞兄弟。 定國公世子膝下有兩兒一女, 長子正是當日那孕婦的丈夫, 想來眼前這人就是次子薛涼。 這人正是薛涼,他本來跟狐朋狗友約好去吃酒作樂,又叫了幾個絕色妓/女唱曲兒作陪,誰知臨出門前卻被母親派來燒香供奉, 心里正不痛快, 偏又被個小孩兒弄臟衣裳,一腔邪火都順勢撒了出去。 眼見跑來拉架的竟是當日公然對祖父不敬的毛小子,自然新仇加舊恨,打定主意老賬新賬一起算。 洪文皺眉道:“衣裳雖然貴重,到底是有價之物, 或賠或洗都好。再說你們這些人出門必然帶著替換衣裳,找個地方換了就是,何苦作踐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薛涼手持馬鞭指著他罵,“扯你娘的蛋,你也配管小爺的閑事!” 又對一干家丁悍奴咬牙切齒道:“來呀,給小爺打這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 這會兒孩子他爹也鉆了進來,見薛涼奴仆成群氣勢洶洶,洪文身上卻不見半點華麗之色,恐怕沒有什么背景,如何與人相爭?忙忍氣吞聲勸道:“算了吧,孩子長長就好了,莫要因犬子惡了貴人?!?/br> 洪文聽了這話,不由又愛又恨又氣,“話不是這么說,天子腳下難不成還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薛涼不怒反笑,叉著腰道,“老子就是王法!給我打!” 定國公府的奴才們素來仗著主子威勢作威作福慣了,巴不得一聲兒,立刻就要來打。 洪文將那爺倆護在身后,才要還擊,卻見嘉真長公主留下的侍衛從人群中一躍而出,三拳兩腳將那一群惡奴打翻在地。 “放肆,誰敢動小洪大夫!” 說罷,飛起一腳將個刁奴踢在薛涼身上,一主一仆齊齊摔成滾地葫蘆。 薛涼被砸得頭昏眼花,倒地時掌心都被擦破了,身上也有好幾處火辣辣的疼,怒火直沖天靈蓋,“反了反了,你又是哪里來的雜碎!” 那侍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轉身問洪文,“您沒事吧?” 洪文搖搖頭,先去給那孩童包扎。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卻還抽空去安慰父親,“爹,您別氣,我乖,以后都不吃糖葫蘆了?!?/br> 當爹的嘴唇顫抖,忙撇開臉飛快地抹了下眼角,“是爹沒本事?!?/br> 人群中又鉆出來一個漢子,“天子腳下竟有這等狂徒!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洪文下意識瞧了他一眼,竟是謝蘊那位部下,心道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怪謝蘊肯這樣替他奔走,果然是條好漢。 這里圍觀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三百,雖不少人看不下去,卻也只敢在人群中竊竊私語,像他這樣當面站出來的竟沒有一個。 此時的薛涼已然失去理智,一把推開過來攙扶的奴才,“敢打我?都給我綁了,叫你們不得好死!” 他一身錦袍在地上滾得皺巴巴的,又沾了泥土,攢金絲寶珠發冠也歪了,赤紅的眼底淬出怨毒的光,宛如厲鬼。 那漢子立刻雙臂張開擋在洪文面前,“今兒就算豁出這條命,也絕不能讓你動這位大夫一根毫毛!” 他自然知道洪文的身份,想著若非因自家的事,洪文也不會卷入這場風波。好男兒敢作敢當,事到臨頭豈能坐視不理? 許多事情就差一個帶頭的,有這漢子一番言行,人群中頓時一陣sao動。 “這是不給咱們活路??!”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來一句悲憤的呼喊,“跟他們拼了!” “就是,有本事把咱們這幾百號人都綁了!” 來義診的多是窮苦人家,平時既沒有門路請名醫,也付不起高昂的藥費,只能熬日子掙命。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不要錢的神醫,偏半道里殺出來這么個煞星,生生把最后一點希望給斬斷了。 他們日日辛苦勞作,從沒奢求過什么,難不成連活著都不許? 左右都是個死,不如跟他們拼了,好歹也拖個墊背的,好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知道知道咱們也是有血性的。 此言一出,登時激起眾憤,好些人都瞪著猩紅的眼睛圍上來,把薛涼嚇得連連倒退,“干什么干什么?你們這些刁民是要造/反嗎?” 定國公府一行人固然聲勢浩大,可又哪里比得上廟會上的百姓人多勢眾? 又有人喊:“你不叫我們活,你也別想活!” “忍了半輩子,今兒不忍啦!” “就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這條賤命值什么!” 可巧這時附近巡邏的人聽見動靜進來,“何人在此喧嘩,還不速速退下!” 薛涼一看來人,心中大定,“呂捕頭,你來的正好,這里有人要煽動刁民造/反呢,你快將他們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