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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2009年——也就是他死的那一年,他前去南海的一個小博物館,在其中翻閱古籍,找到了最關鍵的線索。 路迎酒翻到下一頁,看到楚千句寫到: 【每200年,要有一場尤其盛大的祭典去供奉天道。那祭典與平日的叩拜不同,容不得半點差錯,每次張、楚兩家都是全力以赴,花費數十年去舉辦這一場儀式】 【天道不滿于活牲畜作為祭品,張家與楚家在商計之后,左右打點,先是與山賊匪兵勾結,搶來民間32個嬰孩,接著買通商賈官宦,又買來27個嬰孩】 【兩個位高權重的家族同心協力,前后也花費了近三年,才將59個嬰孩作為祭品,于1500年供奉天道,其中最小的孩童未足半歲,最大的未及五歲】 【儀式完畢,孩童或是七竅流血而死,或是化作青面獠牙的厲鬼。祭壇處的風聲猶如鬼哭狼嚎,整整三年,路過此處的人都能聽到孩童夜啼,人稱孩啼崗】 筆記記載了觸目驚心的、殘忍的事實。 再翻到下一頁—— 【然而,縱使那兩個家族再怎么謹慎,儀式還是出了偏差:在那59個嬰孩中,有一個路姓的孩子活了下來,之后不知所蹤】 【“59個貢品”沒被滿足,儀式未完成,天道降怒于張、楚兩家,導致其后百余年的厄運,險些令兩個家族從此衰亡沒落】 【但凡天道未得到的,皆要償還。兩家追尋那孩童的下落許久,就是要將他歸還給天道】 【將他歸于天道,才是一切的終結】 筆記再往后翻,還有零零碎碎的幾句話。 【2000年時張家占卜,得知千年來最大的百鬼夜行將現世】 【他們一方面擔心百鬼夜行的傷亡,一方面,又急于復興家族,對他們來講,已經沒有時間了】 【所以,我要盡快找到路迎酒……】 筆記看完了。 路迎酒沉默了很長時間。 久到墻上的分針轉動了一圈又一圈,他抓著手中筆記,腰背繃得筆直,指尖攥出皺痕。 敬閑想要抽走那筆記,他不愿,依舊緊緊抓住。直到敬閑整個抱住了他,安撫性地摸過他的頭發,路迎酒的身軀才慢慢放松下來。 他低聲說:“我就是那個孩子,對么?” 敬閑輕輕地“嗯”了一聲。 路迎酒又是愣了一會,然后說:“這數十年來,驅鬼界一直有一種說法,就是陰陽間的平衡越來越混亂了?!?/br> “我與多名驅鬼師交談過,得出結論,越來越頻繁出現的惡鬼、越來越相近的一場場百鬼夜行,都是來自于大道的不穩,法則的崩塌?!?/br>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討論,有沒有辦法能穩定陰陽?!?/br> 他又看了眼筆記,說:“張家預言的那場、千年來最大的百鬼夜行,我們也討論過如何阻止。但是我現在明白,最好的辦法是什么了……” “如果張家找到了我,繼續當年未完成的儀式,雖然不能永久安撫涌動的大道,但至少數十、上百年間,整個陽間會祥和許多。而且,沒落的張家更是可以擺脫厄運,重新開始?!?/br>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連陳家、葉家都知道這事情。他們一直在找我、監視我,就是用我換回家族的欣榮和世間的平靜?!?/br> 以一個本來就該死的人,換回富貴祥和,萬事安康。 以他一人,換回一切。 聽上去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了。 但是這真的公平嗎? 從五百年前到現在,從連話都不會說、就被當做祭品的嬰孩,到現在被厄運纏身的驅鬼師路迎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嗎?有人真的在乎過他的想法嗎? 路迎酒心中混亂一片。 一種惡心、反胃的感覺涌了上來,帶著不真實感,就像是那么多年,他都活在了幻影之中。 現在幻影被無情地打破了。 他覺得自己對厄運、對命運的抗爭,都像是一場被安排好了的笑話。 世家的那些人,是以什么樣的心態,看著他一步步成為頂尖的驅鬼師的? 是嫌棄、恐懼,還是嘲弄又諷刺? 混沌之中,夕陽徹底墜落地面,天地之間再無半點光華,陷入了永恒的長夜。陰影迅速吞沒了窗簾,吞沒了桌椅與墻頭的花,淹沒了攤開在他面前、密密麻麻的筆記。晚風吹了進來,涼到刺骨,將他拖拽進漆黑的潮水,扼殺了呼吸。 然而在這徹骨的冰寒中,敬閑依舊是緊緊抱住了他。 他說:“別怕,我永遠會在你的身邊?!?/br> “不論你的敵人是誰,我都會把他們抽筋拔骨,全部碾碎。惡鬼會啃食他們,讓他們的魂魄在烈火中折磨數百年都不死,挖出他們的眼眸當玩物,碾碎他們的骨頭當飾品,放掉他們的鮮血當佳釀,盛宴維持十年都不停息?!?/br> “我要把他們丟在荒原,讓禿鷲吞食內臟,把他們扔下深淵,在半空中,他們的皮rou就會被烈風切割成碎沫。再把他們的頭骨做成明燈,一路照耀黃泉路?!?/br> 他摸過路迎酒柔軟的黑發,眼中深邃如同深淵。 低頭輕輕一吻后,他笑說:“我可是厲鬼,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來?!?/br> “所以不用擔心,沒有任何事物能把我們分開,不論是時間還是死亡?!?/br> 第70章 沉沒于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