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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半陽退后半步,板著臉說:“我會系領帶的?!?/br> “我沒見你系過半溫莎結?!背Ь涫稚蠜]放開,繼續慢條斯理地纏著領帶,“今天試試看吧,這是我最喜歡的系法?!?/br> 他堅持如此,楚半陽微微別著腦袋,讓他系完了領帶。等楚千句一松手,他就退開半步。 “怎么樣,”楚千句說,“和我一起去儀式吧?反正你下午也沒事情?!?/br> 楚半陽還想傲嬌幾句。 楚千句對他的別扭性格知根知底,不再多說,直接攬著他出去了。 往車上一塞,楚半陽莫名其妙上了去儀式的路。 楚半陽雖然期待了儀式很多年,但實際上去到了,也覺得沒什么特別。 無非是大家對著一塊正方形的黑石碑,鞠躬的鞠躬,磕頭的磕頭,念咒的念咒,聲勢浩大。 楚半陽和路迎酒說:“具體的儀式挺無聊,細節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后來我們一起去吃飯,我喝了點酒?!?/br> “喝酒?”路迎酒回想了一下楚半陽的酒量,那簡直是沾了點酒精就燦爛,“你的酒量差成那個鬼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應該是有問題的?!背腙栒f,“我……我好像不小心說了什么話?!?/br> 那天,對自己酒量沒有半點數的楚小少爺,喝了幾口白蘭地。 可想而知,完蛋了,直接一醉不起了。 是楚千句把他背回去的。 路上楚半陽酒后吐真言,話癆得要死。 到底是沒長大,滿腔少年心性,一股腦把這三年的心思全坦白了。他揪著楚千句的衣領,念叨了一路:“我那么努力了,怎么還是比不上你啊……”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都沒對我笑過?!?/br> “那些符紙我都畫了無數遍了,書我也都看了,委托我也認認真真做了。我就想當第一名,你把第一名讓給我好不好?” “我想讓所有人都記得我的名字,我該怎么做???” 楚千句一路不說話,默默聽著。 路上下了點小雪,但不太冷,只有點潔白落在他們的發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后,等楚半陽講得累了,低聲碎碎念時,楚千句終于開口了:“半陽,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做的夢?” “什、什么?”楚半陽勉強提起精神。 “我最近經常夢到過去?!背Ь湔f,踩過地上的細雪,“他們都說,我幾百年前到底有多厲害,但我半點都想不起來。最近,倒是在夢里隱約回憶起來一點了?!?/br> “事情的最開始,是個雨天,我路過荒原見到了一只瀕死的孔雀……”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楚半陽提起自己的私事。 楚千句慢慢講著。 講他和孔雀是怎么認識,怎么結了請神的契約,又是怎么一起驅鬼的。 講他們如何相愛,又如何分別。 講他們那生生世世的詛咒。 楚半陽醉得厲害,故事聽了個七七八八,最后的印象是:雪越來越大了,楚千句的身上真暖和。 他這么想著,竟然直接把手放在楚千句的脖子上取暖。 ——放在平時,打死他都做不出這種事情,烈酒真的是坑他不淺。 脖頸上一片冰冷,楚千句也是愣了幾秒鐘。 隨后,數年來一直淡漠的神情變得柔軟。 他竟然很輕很輕地笑了,說:“你看,我們兩個人其實相似點很多?!?/br> “我們都不喜歡吃姜,吃飯的時候會專門挑出去。我們都一樣喜歡晴天,喜歡看球賽,喜歡炒飯和拉面,喜歡海邊和海邊的椰子汁?!?/br> “我們都喜歡懸疑電影,喜歡推理小說,喜歡抽象派的油畫和爵士樂?!?/br> “我們都一樣挺有天賦,都不大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就像是我很難直接對你說出口,一句‘楚半陽,我沒有討厭過你,相反還挺喜歡你的?!?/br> 他笑了笑:“不過現在說出口了,也沒想象中的那么難?!?/br> 楚半陽把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臉因為酒意燒得厲害。 “但是,”他不死心,還念叨著自己的愿望,“我趕不上你,我想當第一名啊……” 楚千句再次無聲地笑了笑,說:“我也想要活下去?!?/br> 楚半陽愣愣的。 酒精麻痹了神經,他的思維緩慢。 楚千句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不可能永遠第一的,總有人要比你厲害那么一點點?!?/br> “或許有一天我能擺脫輪回,你也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有人比你強,但絕對不是今天,不是現在。所以我才講,我們很相似?!?/br> “我沒辦法與過去和解,你沒辦法與自己和解?!?/br> “區別就是,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歲月,而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問我‘怎么讓所有人記住你的名字’,現在我告訴你,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已經足夠聲名遠揚了?!?/br> “你是個很厲害的人呀,他們都會記得你的名字的??傆幸惶?,你會超過我的?!?/br> 楚半陽:“……噢?!?/br> “而我的話,”楚千句頓了頓,“而我的話,我希望這輩子能死在他的懷里?!?/br> 再接著發生了什么,楚半陽不記得了。 他借著酒意熟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自家的床上。 他和楚千句再次沒提起過那天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