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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到了地方,催促著他一路上馬不停蹄的急躁反倒散了個干凈。 張澤牽著馬,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京都不愧是本朝的心腹重地,其繁華的程度遠不是迄今為止他見過的所有其他城市能比的。 腳下是貫通整座都城的交通要道,拿青石板鋪了,平平整整,十分寬敞,自中央一分為二,行人走兩邊,車馬行中央,井井有條,雖熱鬧,卻半分不見混亂。再細細一看,路上人來人往間多的是綾羅綢緞的富貴人家。 街邊小攤亦是生意紅火,老板迎來送往的吆喝聲不絕于耳,張澤還看到些衣著打扮明顯不同尋常人家的異域人cao著帶口音的官話沿街叫賣。 吵吵鬧鬧的市井畫卷中,蓬勃的朝氣撲面而來。 凌州小鎮的荒涼死寂,荒郊野外的尸橫遍地仿佛是遠在天邊的事,沒有對這里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張澤不由低嘆一聲:“真熱鬧啊?!?/br> 百姓歌舞升平,這才是盛世該有的樣子。 天乙落后半步,小心護著張澤不被往來的行人沖撞,聞言說道:“屬下聽說,本朝建立之初,百廢待興,京都只有十幾萬人口,民生凋敝,經過三代皇帝勵精圖治,才有眼下的光景?!?/br> 張澤心中忽地一動,停下腳步,側身看向天乙:“你是怕我一時沖動,拿劍把人給砍了?” “屬下僭越?!碧煲业皖^避開主人的視線,躬身請罪。 我只是不希望您后悔和自責,就像曾經發生過的那樣。 張澤將天乙拉起來:“你不用這樣……” 許久不曾見天乙如此卑微就差當街跪下去的姿態,一股強烈的不適襲上他的心頭——他從來都沒有將天乙當作下人或是奴隸,從前不會,以后更不會。 他也沒有生天乙的氣。 若是只有他一個,他或許還會怒而揮劍,可有天乙在,他總得顧及著些。 張澤收回手:“你放心,我只是去把事情問清楚?!?/br> 他掃一眼大街,人群熙攘,沒人在意他們在干什么。 這讓張澤松了口氣:“走吧,先去找個住的地方安頓下來?!?/br> 去見谷清風之前,他得好好養精蓄銳,再盤算一下到時候該怎么說,怎么問。 在張澤的設想里,作為受害者的他該步步緊逼,層層盤問,讓谷清風不得不說出全部真相,但比較一下雙方的智計手段,他覺得還是別玩兒什么三十六計,直接開門見山的好。 第二天,在三山布莊后院的會客室里,張澤再一次見到了谷清風。 不過短短半個月,卻已是物是人非。 谷清風依舊是兩人初見時的樣子,顏如宋玉,貌比潘安,一襲白衣,長身玉立,端得是儒雅風流。 見了張澤和天乙,他面上帶出一絲真切地笑,起身迎上前去:“張兄,好久不見?!?/br> 一時間,張澤有些分不清,谷清風這幅熱切親近的神態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他在距離谷清風幾步之外停下,拱手低頭,躬身道:“草民張澤,參見陛下?!?/br> 谷清風迎了個空,放下手,收起那一點笑意,白玉般的臉空白了一瞬,轉眼又掛上幾分無奈:“你都知道了?!?/br> “草民先前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睆垵梢延行睦頊蕚?,此時見谷清風毫不避諱的認了,也只是想著“果然如此”,心中平靜得泛不起一絲波瀾。 “張兄非要這么生分嗎?”谷清風苦笑一聲,“不管是不是皇帝,我還是我?!?/br> 到底不是本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對皇帝或許有敬畏,但談不上多害怕。 聽到這話,張澤猛地直起身,定定地盯著臉上寫滿了失落的男人,忽地問:“你真的叫谷清風嗎?” 谷清風坦然地回望張澤的眼睛,認真解釋道:“‘谷清風’確實是我的本名,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出門在外,就被我直接拿來用了?!?/br> 張澤點點頭,姑且信了:“醉花陰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靜默地立在墻角處的青影眨眼間閃身擋在谷清風身前,手握長劍,蓄勢待發。 “青影?!惫惹屣L平平喚一聲。 有青影擋著,張澤看不到谷清風的表情。 黑衣的影衛渾身輕顫一下,無聲地收斂起全身氣勢,垂下頭,后退半步,守在自己主人身邊。 谷清風啞然失笑:“張兄覺得,是我干的?” 張澤看著他不說話。 自從才到谷清風的身份,趕路的時候,他把遇到谷清風后的事翻過來覆過去想了很多遍。 其他姑且不說,江上的那場襲擊或許根本不是什么幽冥,而是谷清風自導自演也說不定,為的就是把鴻影送出去,給他造一個“劍仙傳人”的勢。 武道會上,谷清風看出他不愿卷入江湖風波,適逢幽冥再入人世,于是先下毒,后甩鍋,讓幽冥背這個黑鍋,自己再借著解藥施恩于他,讓他自覺主動去找幽冥的麻煩,成為別人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不自知。 谷清風搖搖頭:“我或許有私心,但毒不是我下的?!?/br> 張澤險些咬碎一口后槽牙,都到了這個時候,谷清風還想要狡辯什么! 卻見谷清風從袖中掏出一物拋給他。 張澤接過一看,是一包草藥,一股極淡的草木清香自其中傳出,這股味道,他熟悉的很,和傅夜明給他的香包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