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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想來,他們這不是欺瞞皇子,這……連毅身上嚇出些冷汗。 既已敲打了一番,秦筠也就不計較了,笑著點點頭,“無妨?!彪S即站起身來,“既然幾位大人到了,那我們出發?!?/br> 待馬車出了安遠門,天角才有了些發白的痕跡。 沈清和與秦筠一輛馬車,連毅連大人與周慶周大人一輛馬車,其余幾位大人一輛馬車,三輛馬車不動聲色的從鎬京出發。 他們這可算得上是糧草未動,兵馬先行。國庫撥的賑款還沒下發下來,清點后才會送到南郡。 沈清和一路上神色懨懨,面色有些白。說來也是羞愧,咳,他有些暈馬車。這倒讓秦筠頗有些哭笑不得。 平日肆意的少年如今乖順的像個慵懶的貓,讓秦筠有些不適應。 馬車自是平坦舒適的,沒有絲毫顛簸,車內鋪了上好的軟緞。 秦筠將一杯水遞到沈清和面前的桌上,見沈清和不理,調笑道,“誰家的小郎君這般嬌貴,茶飯不思,這話也不說,是將馬車當成了自己的床榻嗎?睡得好不愜意。小郎君,要不要我喚白芷進來侍候?” “哦,對,我忘了小郎君你平日早晨不喜旁人進你內室。但這會子郎君身子不適,該讓白芷照顧,這說來說去該算是小郎君您的不是了,暈馬車還不好好歇著,到處亂跑。想來這杯解暈眩的藥也不用喝了吧!反正郎君也不起來,這藥也喝不到嘴里?!?/br> 嘲諷技能拉滿。 沈清和:…… 秦筠一下子轉了性打趣起他來,讓他頗有些不適應,沈清和神色懨懨的擺擺手,他沒力氣去計較秦筠的取笑。 “淮之哥哥,您體諒體諒這個沒人要的小可憐吧!”沈清和直起身子將藥一飲而盡,唇離開杯子時,苦著臉找蜜餞。 這是誰制的藥,這么苦,竟然比晏歲時給他的還要苦,是要謀殺本公子嗎?沈清和只覺得舌頭都要麻了,口中滿是藥的苦澀。 淮之……咳,淮之哥哥?實在是,咳,實在是孟浪。秦筠面色如常,紅著耳廓拿出了蜜餞,這么喜歡吃甜的? 沒再聽到秦筠的打趣,沈清和慢慢閉上了眼睛,這暈車也是個力氣活。 秦筠沒聽到沈清和再說話,下意識看了沈清和一眼,只見少年閉著眼,神色恬靜,因睡著面上沒了醒著時那般的肆意,看起來很乖。秦筠就不打擾他了,從桌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本蘇木從市集上淘來的話本子。 那解暈眩的藥果然是很管用,沈清和總算沒有受坐馬車的苦楚。 兩天后,馬車駛到了鄧州。 鄧州是個人杰地靈的好去處,為天府首選之地,古跡名勝如珠璣薈萃,星羅棋布。 鄧州為軍事重鎮,鄧州“前列荊山,后峙熊耳,宛葉2其左,鄖谷拱其右,據江漢之上游,處秦楚之扼塞”。左襟白河,右帶丹江,江漢其前,伏牛聳其后宛桐障其左,沃野百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此時已過了晌午,正是日頭最熱的時間。幾人在鄧州休息了一番,一個時辰后出了鄧州。 樹木蒼翠欲滴,野花爛漫,經過雨水洗禮的植被長勢極好。天上云云不知幾何,盤旋舒緩,動靜間不知爬過了幾山幾樹。 愈行愈遠,官道上逐漸出現水漬,行進路中也多有水坑泥濘。 沿途中見零星流民,多的是青壯年,面色黝黑蠟黃,面上靡靡,腳步蹣跚,一副餓相。孩提老弱婦孺極少,長時間的行走饑餓不知消磨了多少的性命。 沈清和從掀開的簾子中看到了一張張飽經饑荒,神色麻木的臉。沈清和嘆了口氣,放下了簾子。他從他們眼里看到了絕望,木然。 經過了流民,沈清和逐漸發現沿途草皮多了翻過的痕跡,樹葉,樹皮能剝掉食用的全部消失殆盡。 樹皮苦而澀,入口時干而澀且伴有沫狀,難以下咽。就是將樹皮遞給鎬京公子哥養的猛獸,怕是聞都不聞一下,更惶恐吃了。 鎬京官宦皇族魚rou米面食的多了,怕是想不出樹皮的滋味,更是想不到人餓極能食樹葉樹皮,甚至是泥土死尸是什么滋味, 路上零星有了橫列在泥漬,官道邊面目全非的尸體,呈列在烈日底下曝曬,連個草席都沒有。有的已經露了白骨,大抵是被禿鷲動物食用了,看著可憐極了。 在西蜀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生歸于天地,死歸于黃土?;钪鴰淼?,死了也得帶去。 萬物以圓為滿。在西蜀,講究兒女俱全為滿,陰陽平衡相合為滿,月盈為滿,過滿則虧。 這些呈列在地上的尸體看著實在可憐,但更重要的事情不是這些,而是該早日處理了這些尸體。近幾日正是雨水濕潤的時節,雨水沖刷過的地面濕滑,給了山間林間的一些動物足夠好的食物水源。但也有了引發大規模瘟疫禍患的可能。 一旦引了瘟疫,單論這些地方的百姓,定是一番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大幾率沒了存活的可能。再論西蜀經濟,又是一筆不小開支。更甚者會于朝不利,朝野震蕩,內憂外患,給了外敵可乘之機。盡早處理,才是良策。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 沈清和記得前朝有次發了瘟疫,正史中記載: “京師大疫,死亡日以萬計?!?/br> “十月,豫州疫,民死十四五萬?!?/br> --